她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這一刻,她竟覺得他是如此的可憐,他肩上的重擔將他壓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土裏去。她從未見過他流淚,可這一刻,她竟看見了他眼角的淚光,那熠熠發光的晶瑩刺痛了她的心,她抿緊了唇緩緩將臉別開去:“你實話告訴我,那個盧儇是誰?”她隱約記得那甄景天口中提及過的“盧老爺”,深知此事定有蹊蹺,不論如何,她都要問個清楚明了。
“在月狼山見過的那位,日軍指揮官——宮崎智久是他的的養子。”他嘴角一沉,道。
那白色壁燈罩下來,映出她一張蒼白如紙的臉,她總算是明白了——原來在那個時候,他已經為今日的和盤托出做出了精心的安排,是她高估了他們之間的情義,他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殺”他妻兒的人,他是如夢裏所說的一樣:她殺死了甄茜和他的孩子,休想他會輕易地放過她!他說過不殺她,因為他要將她嫁給另外一個人,讓她永生永世變成權力場上逐殺的工具!他要用她的一生來祭奠甄茜和他的孩子……這種手段比淩遲還要來得可怕,她緩緩閉上眼睛,無力而虛弱地點點頭:“你將全北平百姓的命都押在我身上,我能不答應麼?我嫁,我還要風風光光地嫁出去,絕不會丟了總司令的麵子。可是……從今往後,倘若我還對你存有半分情義,我蘇爾瓜爾佳.關雪就誓不為人!”
她是真的絕望了,死心了,對這個男人徹徹底底死心了,她將手往那門口一指:“謝謝你讓我徹底對你死心,你走。”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那目光裏不知是悲切還是不舍,她終於答應了,他原本應該高興,可此時此刻,心就像是被一顆釘子硬生生地刺入那般子劇痛,他的手還在滴血,那豔麗的紅觸目驚心,仿佛是滴在他心上一般,一點一點蔓過四肢百骸,融進骨髓裏。他嘴角微微瑟動,宛若是有什麼話要說,可終究是忍住了,他的心砰砰跳著,他聽見自己的心在哭,它說:我的女人,不能嫁給其他人……當時念頭一閃,他又似乎清醒過來,自己操縱著整個北平的安危,一步也錯不得,否則,他將會萬劫不複。他緩緩站起身來,滿心的疲憊叫他頃刻間蒼老了許多,他自知她已經對自己心如死灰,他無言以對,隻好轉身往回走,每一步都像是踩著自己的心一樣兒,沉重和疼痛根深蒂固,無力感鋪天蓋地而來,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已經天崩地裂了。⊙思⊙兔⊙網⊙
“最後……”她駭然叫住了他,他在門前驀地頓足下來,僅是背對著她,等她開口,隻聽見她說:“我想見見金花媽媽,我是在瀟湘樓裏出來的,出嫁前我想讓她為我梳妝。”他想也不想便脫口道:“如今,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她將臉一仰,道:“我要你送我出嫁。”他沉聲應道:“好。”她將心一狠:“我還要你喝完喜酒才許走。”他深知她這樣做不過是想叫他難堪,她想讓他記住他是如何將自己的女人送去給另外一個人的,他的聲音沉而重:“好……”
說罷,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那樣子就像是一個落荒而逃的逃兵,餘下`身後一片狼藉和一個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的女人。
☆、【二十四】(2)不負君心不負卿
【第二十四章】(2)不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