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出聲來,卻淌了一臉的淚,猝然將心一橫:“我及不上她?對!我及不上她惡毒,我若是蛇蠍心腸,她便是比蛇蠍還毒!她身上沾滿了血腥,根本就是死有餘辜!”

他勃然大怒,劈麵就是一掌,“啪——”地一聲清脆,又狠又重,直將她刮倒在地,她腳步不穩,整個人撞在那壁柱子上,全身痛得仿佛有千萬的螻蟻在狠狠啃噬著,而她伏在那裏,孱弱得似一枝秋天的殘菊,仿佛嗬口氣便能將她化去,她嘴角抽搐著,卻依舊不屈不饒地說:“我說過——我若成為青樓女子,今生必定惡毒!你既已認定是我下的毒手,那還等什麼?幹脆一槍斃了我啊,討回你妻兒的血債啊。”她如此咄咄逼人,這番話講得極真切,仿若連她自己都要信了,她深知傅作翊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橫豎是死,她便豁出去了。

她眼裏蒙著一層水氣,底下全是決絕的恨意,如臨死境,僅是緊緊攥住胸口處的衣襟一味幹嘔著,他的聲音如同是夏日悶雷,近在耳畔,卻當頭轟下:“你想死?我告訴你,從這一刻開始,你將生不如死!”話甫一出,她驟然聞到了他身上危險的氣息,他的鐵血手腕,她自然是清楚不過,不由得背脊一寒,驀地將心一狠,大喊一聲:“傅作翊,是你逼我的!”說罷,她便狠狠地往自己舌中咬去。那傅作翊心中大驚,忙撲上去捏住她的齒貝,她竟然這樣狠心,她竟想在他麵前咬舌自盡,一了百了,他目光凜冽仿佛能將她活生生地盯出一個洞來,忽然大聲叫著人。

那葉副官原是在遠處候著,此時聽見佛堂內傳出來總司令的叫喊聲,忙領了數十名士兵魚貫而入。甫一進門,一行人皆轟然頓住了,隻是萬分驚愕地僵著身子,忽聽見那傅作翊怒斥一聲:“關雪殺姐誅侄,滅絕人性,罪不可恕。將她押下去,嚴刑拷打!給我往死裏打。”那葉副官心下一驚,忙勸阻道:“總司令,事情還未查清,萬萬不能妄下定奪。依屬下拙見……”他正在氣頭上,哪裏還顧得上其他,反手便*槍來對準那葉副官的額頭,四下裏的士兵個個嚇得膛目結舌,不可置信地大叫一聲:“總司令!”

那葉副官與他出生入死多年,情同手足,如今他是真的失去理智了,竟對葉副官舉槍,他額前的青筋一條一條暴起老高:“再說一句,我一槍崩了你。”他眼底裏唯有冷漠的痛恨,那葉副官不禁心中一寒,又望了一眼底下的關雪,見她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擰著,那樣子便如同是死了一般,眼神裏終究是空洞與絕望,隻是熠熠地有淚往外流著,淌過臉上那淤青的指痕又是一陣剜心的痛。那葉副官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種憐惜來,僅是黑洞洞的槍口下,任誰亦不敢違抗命令,於是極艱難地開口道:“是!”

他的手指一節一節鬆開,她亦無力地癱在地上,生命如同是勁風中的殘燈,徘徊在生死的邊緣,稍一錯足便會摔得粉身碎骨。空氣中猶散出嗆鼻的血腥味來,像是鏽化了的鋼鐵一般,幾名士兵取了烤鏈走進來,“哢哢”幾聲將她烤起。她眼前猝然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兒已被兩名士兵拖出去幾米遠,她隻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要碎掉了,軟趴趴地跌下來,宛若叫人活生生地抽去了靈魂,僅剩下一副狼狽不堪的殘骸,任由一幫子的人推攘著前行。

司令府那欄柵大門處的兩株桃花開得正好,粉色的花蕾綴在枝頭上,既像是羞紅了臉的新娘,又像是在遲暮星子上沾染了彩霞一般,煞是好看。她手腳上烤著鎖鏈,走起路來發出清脆的聲響,四下裏的風吹得極大,將那桃花刮落下來,紛紛揚揚地跌落了她滿滿一肩,她不由得頓足下來,目光如膠地望過去,仿若癡了一般,她想起那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心裏又泛上來一陣鈍痛,傅作翊,你真要如此絕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