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下去,卻恰巧在門外遇著了剛趕過來的葉副官。
四下裏的燈光極昏暗,那傅作翊的呼吸凝重而壓抑,臉龐在陰晦裏竟看不清五官輪廓,隻將腳步放得極輕,一步一步走過去,忒小心地卷起一方蕾絲羅帳來,她終歸還是察覺到了動靜,下意識地將垂在床沿邊兒上的手抽回來,猝然側過身去,隻是背對著他。他見她窄窄的肩頭微微顫唞著,到底是不忍心,輕輕喚她一聲:“小雪?”她卻是不屈不饒地開口:“總司令有言在先——從今往後,再也不要叫你看見我,看見我……你就殺了我……”她還未說完,他便禁不住打斷她:“你非得說出這種話來激怒我麼?我知道你這樣做不過是逼著我來殺你,難不成你就這樣想死?連一點留戀都沒有?”話甫一出,她駭然回過臉來惡狠狠地瞪著他,眼底裏隻餘下淒厲的恨意,咬牙切齒道:“你救得了我一次,救不了我第二次,你救得了我一時,救不了我一輩子。除非你有把握寸步不離我左右,否則,我隨時可以去死!想盡辦法去死!”她竟然這樣決絕,這樣狠毒,一字一句便如同是最尖銳的鋼針,硬生生地往他心裏刺去。
他坐在床沿邊兒上,想著方才在來路上,他原本隻心心念念著來看她一眼,心中到底是*來,不忍跟她為難,想著倘若見著她定然會跟她好生講話,他處處忍讓,卻不想她居然這般不識好歹,他猝然站起身來,隻說:“你最好不要再逼我,我說過,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若再這樣尋死覓活,我一定叫你二叔死也不得安寧!”他開始大聲叫著人,那葉副官原本一直在門前候著,隻怕出什麼差池來,此時忽聽見屋子內傳出總司令的聲音,忙三步並作兩步走進去。那傅作翊已經走上前幾步,一腳便將那張雕花圓桌兒踹開去兩米,怒道:“去!給我將關禁囚犯用的鐵鏈子拿來!”那葉副官大驚,仿佛已經從他話中意識出什麼來,忙勸道:“總司令,此舉萬萬不可,還請您三思。”
他此時正在氣頭上,哪裏聽得見去半句,對那葉副官怒斥道:“聾了不成!”那葉副官碰了釘子,饒是心中替關雪憐惜,卻是如何不敢忤逆總司令的意思,強勢之下唯有執行命令。那傅作翊隻想著她方才的話——你救得了我一次,救不了我第二次,你救得了我一時,救不了我一輩子。除非你有把握寸步不離我左右,否則,我隨時可以去死!想盡辦法去死……適時,那葉副官已經折回來,手中一條粗長的鐵鏈子因著已日久年深,森森地散發出鐵鏽味。他心裏煩躁到了極點,回頭又喊進來幾名守門士兵,將手往床榻上一指:“將她給我銬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膽敢私放囚犯者,一律視作亂賊處置!”
話甫一出,那關雪身子猛地一震,他竟然用到了“囚犯”這兩個字,她一顆心沉沉地往下墜去,隻覺得渾身都是冰冷的,連心也是冰冷的。那傅作翊轉過臉來,隔著十幾步的距離,遠遠地望見她孱弱的身子又往裏頭縮了縮,冷哼一聲,憤然摔門而去。
那些守門士兵已經取了錘釘過來,在床沿板子上砰砰地鑿著,那聲響又狠又重,灌入耳來直如砸在她心上,叫她無處盾逃。那葉副官看見這種情形,心中到底是壓抑為難,無奈之下竟不忍再看,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大步邁出門檻去。關雪的手腳叫人強硬地拿鐵鏈子拴起來了,那粗重的金屬勒得腕子生疼,原本包紮得十分嚴密的傷口因為掙紮又重新滲出血來,血腥味漂浮在空氣裏,直叫人作嘔。她明知掙脫不開,卻依舊竭盡全力地想要尋到一絲生機,一口氣沒提上來,竟劇烈地咳嗽起來。那士兵十分為難而遲疑地說道:“關小姐,多有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