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行道是用青磚鋪砌而成的,一直到那家自行車行門口方才換成了紅磚,關雪記得那家子店鋪,心中頃刻間湧上來一股苦澀,在門前隔開數十步的地方,腳步忍不住原地一頓,像是方才忽然刹住的車子般再也無法邁開步子去,眼中淚光熠熠。那梅龍微微一怔,問:“怎麼?”她的哭腔哽咽在喉嚨裏,明明心裏在痛苦掙紮著,卻是搖頭笑笑說:“沒事啊,隻是腿凍得發麻了。”他微微扶住她的肩,發覺她的身子在顫唞,便以為她吹了那樣久的風是真的受凍了,眼神忽而變得柔情若水,有種纏綿悱惻的寵溺,溫言姍姍道:“那不簡單?我扶著你走,再不行,我背著你回去。”隔了一陣子又微微正色道:“小雪……往後你的生命中,一路有我。”又像是在許諾又像是在下情蠱,她緘默了長久,方才微弱可聞地“嗯”了一聲。
☆、【十六章】(3)北風吹盡殘粉枝
【第十六章】(3)北風吹盡殘粉枝
關雪甫一走進那自行車行,心中便生出一種舊地重遊的恍惚,一切都好似蒙著水氣籠著塵埃,恍若隔世,可此處柔和的燈光一團一團罩下來,映在角落處那用紅色方布蓋住的照相機上,有種不容你去質疑這是夢境的真實感。上回至今不過隔著短短一月,此處的擺設裝衡皆如初,她還記得那天是聖誕節,這裏在辦一個自行車比賽,他搭著她從盛京的大街小巷一路騎到郊外的月狼山腳,沿途雪意紛飛,漫天潔白,她穿著一身白色洋裙,如同是那混跡在白雪皚皚中一點雪霰子,如同是一株寒意漂泊中肆意盛放的百合花,而那個人……卸下了一身戎裝,穿著墨色的常裝便像是萬綠中一片孤葉,襯出百合花更兼傲雪。
眼前的光景忽遠忽近,她猶在出神中,卻忽聽見那掌櫃遲疑的一句:“這不是上回與總司令在一起那位小姐麼?”話甫一出,那梅龍十分詫異地望著她,她心中一緊,明明她與那傅作翊之間清清白白,卻不知為何,在他麵前自己竟有種無地自容的愧疚,臉上瞬間浮上來難看的神色,忙辨釋道:“掌櫃是認錯人了,我今日是頭一次來。”生意人素來被冠以“奸商”一說,指的是頭腦精明與眼尖嘴甜,那掌櫃的又是這店裏的賬房先生,不論對賬目還是客人亦是過目不忘。他分明記得嚴嚴實實,聖誕節那日,還有取照片兒那日,想是不會有錯漏方是,見她彼時一口否決,與其同來的又是另外一名男子,心中立即明晰了個大抵,倒是十分知趣地裝起糊塗來,打手朝自個兒額上一拍,扯著那大嗓子賠笑道:“我記起來了,前些日子有位楊小姐來過的,也是一位像您這樣漂亮的大家小姐,如今仔細一比,喲!兩位還真有些像呢,幾可亂真呐!”那掌櫃的豎起來一根大拇指擠眉弄眼地比劃著,關雪勉強地扯起一絲淺笑,這戲都登台了,那麼還是得演下去的,她順水推舟地嗔他一句:“瞧掌櫃說的,倘若真有如此相像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