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一聲冗長的嗚咽戛然而止,漫白的蒸汽在寒冬中淡淡化開去,空氣中的水汽漸漸凝結,因著時間甚早,整個街道偌大而清靜,眼下與訖垣是截然相反的一片安寧舒逸。葉副官方才穩住車子,那傅作翊便已迫不及待猝然推門下車:“總司令!”

待回頭霎那,那醫院大門就已經悠晃著落了鎖,他眼中結著似血欲滴的紅血絲,像是一刻亦不能耽擱似的奔跑在肅靜寬敞的醫院大廳裏,因著從訓練場直接趕過來,錚亮的馬靴卻是滿滿沾了一鞋底泥巴,在白瓷磚地板上匆匆落下一排足跡,白色燈光一團一團罩下來,映著他那藏青色鬥篷上窸窸窣窣飄揚在半空中的灰塵,狼狽到了極處。醫院原受了吩咐,她便特意被安排在高級病房裏,那冷清偌大的廊道一直通到盡頭處,四下裏靜悄悄的不由得教人自心底生出來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眼前那扇門緊緊閉著,將他們隔開數十步之遠,他卻覺得那已是千裏之遙。

他記得當日自己就在這裏,就在這扇門外那一排冰冷的座椅上緊緊盯著門裏一道狹隘的縫隙,其實他根本看不見裏麵任何一點動靜,心裏卻生怕她會在下一秒憑空消失似的一直目不轉睛盯著那道縫隙,她受的不過是耳傷,比起以往她尋死覓活還鬥膽豁出命去施計入獄以搏引他相見的不顧一切,根本不值一提,這一次她也隻是發高燒,而他卻是如此的憂心如焚,大費周折不惜從百裏之外的訖垣匆匆趕來卻隻是為了見她一麵。

那壁燈的光白得相當刺眼,一簇一簇落在門的把手處折射出冰冷入骨的金屬光澤,他的步履愈來愈急霍然跑上去隻來得及觸碰那微涼的金屬麵,甫想進去,不想前路卻被那突然快步撲上來的護士小姐匆忙攔截下去:“總司令,您不能進去,小姐她……”他此時已萬分心急,哪裏顧得上什麼紳士風度,渾身上下凜凜散發著如能噬人的氣息,一抬手便猝然將她甩出去一個趔趄:“閃開!”她手中原本端著一塊托盤,上邊兒置著幾隻茶色玻璃藥瓶與數支白色藥用棉簽,“哐當——”一聲清脆,當下便跌了滿滿一地。那護士小姐雖則狠狠撞在了牆角處,心中亦是萬分焦急,來不及顧及自己的傷勢,三步並作兩步跟上去忙伸出手來拽住那傅作翊的衣袖,千鈞一發之際,他便已疾步如風地推門進去,她見他蠻橫無理禁不住急怒交加道:“您不能進來,醫生,他……”

話音猶未落,他卻轟然頓在了一處,萬萬想不到眼前這張偌大而潔白的病床上躺著的竟然不是他發了瘋一樣要去找的人。三五個外國醫生操著手術刀將目光齊唰唰望向他,出於來者對病人的不尊重,醫生們原是滿室疑惑又憤然的目光,見他一身軍銜戎裝打扮卻頓時將不悅之色硬生生壓下去,金光熠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