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他們一幹人等團團包圍住,那陸軍師長自知無處可遁,一動不動站在那裏,直到那些人紛紛撲上來將他五花大綁押至傅作翊跟前,葉副官走過來一抬腳便用力踹過去,他吃痛之下,卻隻單膝跪著,如何也不願屈服。此時,遠處的宴席中走出來一具忒熟悉的身影,那鄭魏良笑臉吟吟靠近去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他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睛,原是聽信了小人言,自嘲似的撇開頭去,隻惡狠狠瞪著此時餘驚猶未過的關雪咬牙切齒道:“傅作翊,我今日敢在此斷言,這個女人終有一日會讓覆了你整個天下!”
那傅作翊不由得身子一震,關雪亦是萬分驚愕地僵在一處,他說,她終有一日會覆了傅作翊整個天下,她不敢想象那會是怎樣一幕毛骨悚然的光景,好似所有矛頭都在頃刻之間指向了自己。這一刻,她希望梅龍就在自己身邊,眼中卻每每落空,她不知所措地望向甄茜,可她們之間隔著傅作翊,她渾身無力,連將身子稍稍向前傾的力氣都沒有,她看不見甄茜眼中的冷冽,隻忽聽見身旁的人漠然道:“帶下去!”
話甫一出,所有的人都不敢怠慢,呼啦一聲擒住他的衣領硬生生將那陸軍師長拽了起來,他卻像是失去了理智般扭著身子想要掙脫繩索,可這四肢間一捆又一捆的粗麻線,到底承受力頗強,幾番極力地掙紮之下,一頂墨綠金絲邊的軍帽竟冷不防嘩然墜落下來。說時遲那時快,抬眼間他便已被七八個士兵鉗製住解押下去,卻是哈哈大笑地破口大罵道:“呸!小王八!忘恩負義的孬種!咱們走著瞧,她會覆了你的天下,她會覆了你的天下……”
那傅作翊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痛心疾首地閉上雙目,似乎極不願意麵對這一室的狼藉與滿目蒼夷,腦中迸出年少時一段段的青蔥歲月,恍如隔世,他記得十歲那一年——父親下令讓他跟隨陸軍師長在馬背上練槍法。那一天崎山嘶風,他騎在黑鬃馬背上對底下一隻竭力逃跑的雪狼幼崽窮追不舍,正要拔槍,不想它竟快速穿過了一片樹林對著眼前的巉岩絕壁縱身一躍,借著山頭朦朧的霧氣成功逃脫。
他半眯著眼居高臨下,底下是一簇簇綻得極美的明黃小花,清風拂過,馥鬱清香扣人心弦,即便隔著一絲距離,凜冽的氣息依舊讓他禁不住俯下`身子伸出手去,身後突然一聲喝住:“別摘!”。他還未反應過來,卻猝不及防那馬蹄頓時踩空,竟直直往懸崖處摔落下去,他一聲驚呼隻來得及緊緊拽住韁繩,任著身體一路刮過尖銳的石嶺。轟隆一聲巨響,他萬般艱難地撐開眼皮,馬兒被摔得粉身碎骨,鼓鼓囊囊的腦漿迸濺開來,蹭得他一臉都是,他卻因為死死抱住了馬脖子隻損了不多不少的皮肉之傷。
不曉得過了多久,那陸軍師長風風火火地趕來,見著他隻是皮開肉綻先是沉沉籲了一口氣接著便是劈頭大罵:“小子!你不要命了?”他卻是不知痛似的從身後抓出那一把零零碎碎的小黃花來,嘿嘿傻笑:“喏,原是摘來給以後媳婦兒求婚用的,如今先送給師長了。”那陸軍師長又是無奈又是忿忿地說:“你這是要害我還是要害你媳婦啊?這花叫‘鉤吻’,是生在懸崖邊緣一種有毒的植物,你小子就為了這破花險些把命都賠上?”話甫一出,他“啊”一聲驚得立馬扔了那株鉤吻,又聽見師長取笑他道:“你羞不羞?今年十歲了卻隻還惦記著這些花花草草,我十歲的時候就已經跟著你爹帶的保安團進山剿胡子去了。”他不服輸,將臉一抬:“胡說!咱們走著瞧,宜生長大以後肯定比師長還要威風厲害!”
二十年後的今日,他果真做到了,比那陸軍師長還要威風厲害,厲害得足以將這個老將從馬背上硬生生地拉下來,逼得他走投無路。他與關雪離得那樣近,可以明顯感受到她還在瑟瑟發抖,那株鉤吻與她房裏的滿天星一樣,一樣美得近乎暈眩的明黃,他不禁會想,她到底會不會覆了自己的天下?就如當初他為了一株有毒的植物願意賠上身家性命一樣,她會不會就是那株吃下肚後會叫人錐心斷腸的活鉤吻?他又會不會因為她本身帶有劇毒而像從前一樣將她狠狠丟開……他緩緩睜開眼,不敢再想,一隻手極沉重地按在她的左肩上,想安定住她的心有餘悸,她揚起臉來,獨獨這一次,唯一的一次,沒有拒絕他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