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眼看著當前這一幕,碧瑤護著那餘驚未了的甄茜守在一旁,步兵們則動用了麻繩,那為首的軍官腰間拴著牢牢的繩圈兒,二話不說便縱身躍下井口,不過是回眸的瞬間,底下就已傳上來喜竊又震耳的聲音:“找著了!夫人的荷包找著了!”話甫一出,那甄茜便已激動不已,仿若一刻亦不可耽誤地喚道:“扔上來,快扔上來。”
話音未落,那鏤絲荷包就已簌簌地自井底扔了上來,啪的一聲落在濕地上,碧瑤忙上前給她揀起,她卻是萬分焦急地接過去翻開,從裏頭抽出一張年久泛黃的舊日相片,細細地*一對新婚壁人的笑臉,見上邊兒完好無損,方才緊緊地貼在胸`前,眉梢彈淚如得珍寶,萬般情腸間竟聽見方才的軍官驟然驚嚷起來:“快來人啊!井底有人!”
那甄茜肅然一驚,雖是在白天,可四下裏的空氣頓然變得陰森恐怖,眾人也不由得毛骨聳然起來,一陣涼風吹過仿佛能聽見若有若無的長怨聲。長達十尺的麻繩一圈一圈地收攏,眾人都屏住了呼吸,隻覺那一陣反胃的惡臭也愈來愈濃,翠萍的屍體冷不防地先露出一顆頭顱,瞳孔放大了數倍惡狠狠地瞪著,五官七孔裏卻猝然爬出來數百隻悉悉簌簌的蜥蜴幼蟲。
“啊——”甄茜突然抱頭嘶叫,身子一下子便往後仰去,輪椅也頓然失了平衡,急急地朝向身後的關雪滑過去,她的腳受了極重的傷,來不及躲閃,那甄茜已經連人帶椅硬生生地砸向她,沉重的輪子嘎吱一聲碾過她受傷的腳踝,汩汩流出血來,關雪好似能聽見骨頭斷裂的喀嚓聲,那錐心刺骨的痛感頃刻間便蔓過四肢百胲,她氣若遊絲地趴在濕地裏細聲呼喚著:“好疼……我的腳……我的腳……宜生……救我……”手揚在半空胡亂地抓著,似乎竭力地想要抓住什麼,手心卻一次一次地落空,眼前突然一黑,驀地昏厥過去……
那葉副官在布防裏接到從司令府裏傳來的突發告急,來不及思量,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去練馬場上報總司令。傅作翊原是在練靶子,“呯——”一聲,正中紅心,引得傅家軍各級軍官們個個大為讚賞地鼓掌,紛紛鼓足底氣嚷道:“好!射得好!”
那荷槍實彈的近侍衛戎簇擁著他一字排開,這會子見傅作翊麵露倦容地垂下了槍口,一名步兵忙迎過去接下總司令的槍械,適逢此時那葉副官已風風火火走近來行禮,畢恭畢敬道:“總司令,府裏出事了。”那傅作翊不由得嘴角一沉,示意他附耳過來,眉顛的冷峻卻一分一分地加深,眼裏似有火苗颯颯噴出,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他已漠然大斥道:“備車!馬上回府。”
黑甸甸的汽車轟隆隆繞過欄柵大門,前方站台上的哨兵一見是那葉副官開的車,自然曉得後座的便是總司令,紛紛退避放行。他默不作聲地坐在軟座裏,一顆心沉到了極點,雙手合十緊握著放置膝前,那強勢的力道捏得指上關節哢哢作響,又像在舒解沉重又像在虔心祈禱,莊嚴的軍戎帽沿低低地罩下來。那葉副官看不見他此刻的神色,可眼見便要駛入分岔車道,於是遲疑著開口:“聽說……夫人和關小姐都受了傷,總司令這是要去夫人那兒還是……”
他驀地抬眼,不容置疑道:“這般小事還要問麼,她的命硬朗得很,一時半會死不了,即便她死了,也是死不足惜。”那葉副官受了訓斥,自然不敢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