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草原的味道。
碧瑤奉上去一雙檀香木筷,關雪僅從裏頭夾出來一隻,那高加索蜂渾身黑亮黑亮,背部嵌著幾行白色細紋,尾針短小卻尖銳,她走過去剛坐下床榻,那傅作翊便下意識地站起身,卻是怎麼也不願與她靠得過近,如臨溫疫。
那高加索蜂窸窸窣窣撲打著薄翼,倒將甄茜嚇得花容失色,忙掖過毯子來掩住了半張臉,隻露出一雙驚惶不已的眸子瞅著那蠕動的小東西。關雪最見不得她在傅作翊眼前嬌柔作態的樣子,哪及蒙古兒女半點瀟灑豪邁,打趣道:“放心,可不是讓夫人生吞它,夫人是舊患積淤,拿這蜂的尾針蜇出淤血來便是。以前我們蒙人打獵受傷後傷口積淤用這法子最好了。”話甫一出,那甄茜才長長舒了口氣,竟無發覺她方才一時嘴快說的“我們”兩個字眼。
傅作翊倒是聽得清清楚楚,眉頭不由得隱隱蹙動,見那蜂針快要蜇上甄茜細嫩的背脊時,心裏又是焦急又是心疼,猝然開口道:“等等,這蜂來自蒙古,也不曉得有沒有毒,若是混進了其他有毒的蜂種,那可怎麼辦?”他這樣說便是將矛頭直指關雪,麵對他這樣*裸地質疑,她禁不住辨駁道:“這蜂有沒有毒我最清楚不過,絕不會損了夫人半*發!”他眉頭皺得愈發的緊,卻是斬釘截鐵地開口:“不行!除非……除非你親手試針。”
關雪當下如遭五雷轟頂,一顆心好似被人用刀子活生生地剜著,湯湯流出鮮血來,難不成他不曉得這蜂針即便無毒也是針,即便無病蜇下去也會疼,他知道,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拿筷子的右手顫栗著,猛地蜇進左手背裏,嫩白的皮膚立馬紅了一大片,她苦澀地笑道:“總司令你看,手都蜇紅了我還死不了,夫人也一定會好好的。”她將手揚起來讓他瞧個仔細,他卻毅然撇過臉去,隻對那甄茜笑道:“我該回避一下,蜇的時候會疼,你忍一忍就過去了。”
話音未落,那傅作翊便已大步跨出了門檻。
☆、【第四章】(1)酒入纖腸暗生苦
【第四章】(1)酒入纖腸暗生苦
芳時易度,那是甄茜的綴詞,傅作翊的閑句,關雪的苦符。
數日下來,甄茜的病已經微見好轉,而在傅作翊眼下每施一次針,她就無可避免地要“親手試針”一回,左手沒空位了便換右手,如今她的手背已是密密麻麻的針孔,再不複從前的纖纖玉指,司令府無人知道翠萍已死,大大小小的事情便全都是她自己一人在料理著,如此下去,她怕是連筷子也拿不住得活生生餓死,也好叫那傅作翊稱心如意了。
想起瀟湘樓裏的高床軟枕,從前的盛京名妓小雪菲隻須伸出一隻腳來,自然有人爭著付帳來吻她的腳趾頭,何苦在司令府的四麵高牆裏待著活受罪。
昨天夜裏才下過一場溟沐細雨,淅淅瀝瀝潑濺在窗柩上,美麗又痛徹心扉,壓得那桐葉盆景不住地點頭。因著此時方才晨早八點,太陽還未見露臉,司令府的花園積了一地的水,傅作翊早早便去了練馬場閱兵,甄茜也難得的好精神,軟磨硬泡地拉著關雪到花園裏頭散步。
平坦靜謐的小道,碧瑤在後頭推著輪椅,關雪則在旁側邊走邊踢著沿途的積水,空氣中摻雜了濃重的水氣,這會子她的手又在隱隱作痛了,前方有傭人在掃著大片的落葉,掃帚沙沙地刮著地麵,有種難以言諭的悅耳。
“小雪,咱們過去看看桐葉。”
話音尤未落,那甄茜便命碧瑤推她往前走,關雪心中一緊,臉色煞白,忙攔住她的去路:“夫人今日出來也久了,不如回去吧。”甄茜嗔道:“難得我今日神清氣爽,關醫生就依我了吧,再說桐樹就在前麵了。”此時身後的碧瑤也摻嘴道:“關小姐不知道夫人最愛看的就是這秋後桐葉了,小姐就許了夫人這一回吧。”她們主仆二人說得頭頭是道,關雪卻是怎麼也勸不住,這會子見她們過去了,隻能緊緊跟著,走一步算一步,心裏端詳著但願隻是純粹賞桐,可千萬別節外生枝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