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坐的女子一臉憂色地點點頭,欲要起身,那黎醫生仿若想起什麼來,又叮囑道:“替我轉告司令夫人,這鴉片雖可以迷亂神智暫緩疼痛,到底是藥三分毒,更何況那根本就是毒藥。若長期吸食,華佗再世也無藥可醫。”
那年輕女子麵容乖伶,兩條梳得油亮亮的麻花辮子安然垂至肩前,碎花布衣,分明是一身侍女的頭銜,此時卻眉目嵌憂,沉默著接過黎醫生掌中的藥方子,轉身便隨那小夥計到前堂藥櫃上去取藥。關雪臉色微變,眼眉間略見竊喜,心中斟酌了幾分,甄茜久病難愈向來是傅作翊的軟肋所指,常言急病亂投醫,他們這一番閑談,若能投機取巧,可是為她提供了入住司令府的最佳門路。
身側的男子見關雪瞧著方才出去的小丫頭暗然出神,一雙澄若秋水的鳳眼美目裏眼波流轉,細眉如垂柳間隱自顰蹙,好似在◥
他說得極激動,寬敞的胸脯緊貼在她胸`前起伏有致,兩顆心的聚首忽爾變得安然,不再漂泊。門外驀地響起敲門聲來,那傅作翊原在氣頭上,將頭一偏,脫口便罵道:“媽拉巴子的!敢打擾夫人清靜?信不信本司令一槍弊了你,滾下去!”葉副官自是清楚那位的脾氣,可因著萬分火急的軍情突如其來,來不及再三衡量彼此之間的輕重,反手就推門而進,“啪”一聲,立了個軍姿,朗朗道:“總司令!北平政府特派專員突然到訪,傅家軍諸位元老舊部已經齊聚議事廳,事發突然,曉陽自知違抗軍令,但在此懇請總司令移步!”
傅作翊知曉那葉副官是個懂得權衡輕重的人,如此冒然闖門,事情必然迫在眉捷,一分一秒亦擔擱不得。他怒色微變,起身就要走,不料那隻孱弱的手依舊不肯罷休地攥住他藏青色的軍裝一角,氣若遊絲地屈起小指,道:“回頭你得陪小茜去觀桐葉,我們拉鉤。”
傅作翊原本懸著一顆忐忑的心,此時因為她一句淺嗔薄怒的話,心裏倒是如釋重負,亦不忌諱在旁待命的葉曉陽,鉤上她的小指,笑道:“遵命,司令夫人。”甄茜莞然一笑,那笑意是病態中勉強的璨斕,緩緩垂下手來,目送他離開,目光悠長而遙遠。
那葉副官隨著傅作翊出來,他先吩咐那守在門前的碧瑤再去熬上一碗湯藥來,守夜的士兵紛紛迎上去行禮,隻見他背手而立,凜凜秋風中好似一截青鬆,倏然命令道:“葉副官有違軍令,目無軍紀,在此罰獄刑兩日以肅軍紀。”眾人都知曉那葉副官本是總司令的心腹將領,竟也因此要押監兩日。如此淩厲果斷的手段,眼下一幹衛戎兵卒個個驚得臉色發青,倒是那傅作翊身後的葉曉陽一個軍姿打破了沉寂:“是!總司令,曉陽現在就自己到監獄領罰去。”
軍機議事會由深夜一直開到翌日清晨,傅家軍的諸位方才送走了北平政府的特派專員,此時的盛京陽光明媚,獨獨這司令府的議事廳內陰晦黯然。鱷皮沙發上的男人翹腿而坐,手中的雪茄煙火忽明忽暗,尤若男人陰晴不定的臉。
他身後的陸軍師長按耐不住,開口就嚷嚷:“呸!學生遊行本是歸政府管,甄景天這老匹夫不過剛上任三個月,他那北平政府內政總長的位子,屁股都還沒坐熱,如今派個什麼專員小嘍羅的硬是將鎮壓遊行學生這個燙手山芋扔給咱們軍部,擺明就是暗箭傷人。”
傅作翊悠悠吐出一圈煙來,眼神冷如三尺寒冰,嘴角卻擒著笑:“師長還是稍安勿燥,自東北一戰完勝以來,我軍軍心大振,再者就是近來招幕新兵之事進行得如火如荼。嶽父大人這次以權壓勢實屬不智,此舉非但暴露了他忌諱傅家軍的弊端所在,如今北平政府對內欺壓對外屈膝,軍政兩界若互相暗鬥,還叫外國政府坐收了漁人之利。”
那陸軍師長原是一介妄夫,隨著傅老司令南征北戰多年,卻隻曉得胸膛掛“勇”,方才聽傅作翊三言兩語便將局勢分析得細致透澈,當下便生出一種茅塞頓開的恍悟,心中暗自佩服,開口問道:“總司令說得極是,那麼依您高見此事應該如何謀劃方為妥當?我們這些老臣子可不敢冒然行事,畢竟……”他語氣拉得冗長,抬眼看了一下傅作翊,繼續道:“畢竟甄景天是總司令的嶽父,這親戚上頭……”
他將手中的雪茄摁熄在煙灰缸裏頭,毅然對上陸軍師長的眼眸,命令道:“兩者取其輕,照嶽父大人的意思將近日來所有鬧事遊行的學生通通關押,先避免軍政內訌以徹底粉碎外國政府坐收漁人之利的妄圖。此事便交由師長去辦,其後之事就靜觀其變,以防節外生枝還得堵住悠悠之口,可別讓此事吹到了甄茜耳中。”
此話甫一出,陸軍師長心中頓時愕然,附和北平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