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驀地起身反駁道:“我哪裏知道她有哪些富貴病!你心裏分明有我,為何嘴上說的總是她?”關雪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他心裏是有她的,隻是他不敢麵對自己的心,不敢承認自己堂堂一個陸軍總司令竟喜歡上一個妓娼,十年前他舍不得殺死她便是最好的憑證。如此執拗的一個人,卻渾然不知這不堪一擊的憑證,也許輕輕一觸便會轟然倒塌。
那傅作翊微微一震,目光忽然收斂了冷峻之色,他心裏隻端詳著,他們軍人向來不跟商人打交道,若為此事跟李民堅大動幹戈甚是不值,於是沉沉歎了口氣:“小雪,甄茜疼得快沒命了,你想怎樣我都答應你。”
關雪知道那甄茜犯起病來,若不拿鴉片去迷亂神誌定會生不如死。但這一刻,她顧不上多想,時隔八個月,如今隻想牢牢攥住眼前這個男人,就像在泥沼中拽住救命的稻草。她癡癡地看他,覺得那雙明眸裏隻餘了茫然一片水氣。心中一動,緩緩扶住那寬敞健實的腰身,他身上有淡淡的香煙味,而他亦擁她入懷,她發上有隱薄的海棠香。
關雪伏在男人鬢邊,鼻間的氣息呼入耳中,癢癢的,似有一尾輕羽有意無意地撩過,她道:“你答應我隻抽出這一晚來陪我,我自會將福壽膏拱手奉上。”
她這樣說便算答應了,那傅作翊心裏隱隱惻動,炙熱的吻幾近瘋狂地落下來,溫熱的氣息劃過她粉頸每一寸肌膚,都似滾燙的鐵烙,在她的眉眼,她的鬢前肆意掠奪。而她亦狠狠地回應著他,在他唇齒間輾轉斯磨,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背中。他吃痛地低吟一聲,隻想吻得更加深入,似喪失理智般,打橫抱起她,快步走向那蘊著萬般誘惑的芙蓉帳,她亦甩著小腿,踢掉了腳上的高跟鞋。地上的桌椅隨意置著,他一腳踢開,徑直跨開步去,好似如今最要緊的事便是與這懷裏的人兒一夜纏綿溫存。
隻有那柄還留有餘溫的手槍被棄置在大理石桌上,任由黑夜冰冷地將其侵噬......
☆、【第一章】(2)流水無意戀落花
【第一章】(2)流水無意戀落花
睫毛如一紙密扇微微瑟動,翌日的朝陽情意綿綿,冷不防侵進眼來,關雪撫上淩亂的被襖,喃喃道:“宜生……宜生……”,手卻一下子落了空,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驀地坐起身來,默默地想,原來他已經走了,那樣迫不及待地想逃開…
偏頭一想,又覺有什麼事情不妥,心中總有壓不下的疑慮,於是焦急著揭被下床,兩腳卻落了空,她略帶急燥地晃動著小腿去尋那雙高跟鞋。因著已入秋,地上冰涼冰涼,她猛地一哆嗦,好似踩著了什麼東西,沙沙作響,執起來一瞧,原是一張被風吹落的“五塊”紙幣。關雪臉色驟然發白,隻緊緊攥住它小小的一角,指尖下聚集了大片寒冷,目光遙而遠。
傅作翊,傅宜生!他到底隻當她是一個“妓”,一刻春宵之後便隨手打發幾個錢,在他心裏溫柔鄉便是英雄塚,好似比那溫疫還要沾染不得。
她心中氣惱,快步走過去,打開那木雕梳妝台的抽屜,瞧見繡花錦盒裏空無一物,鴉片悄無聲響被全數卷走,他竟不屑到連聲招呼也省得打。腦袋嗡的一下,當下就腳步不穩,隻是默然靠那大理石桌撐住自己乏力的身子,暗自出神。
不曉得過了多久,門外忽然叮當一聲脆響,她驀地清醒過來,隻倉促坐上那大理石椅,裝作若無其事。金花媽媽倚門進來,抬眼就瞧見她蓬頭垢臉,果然大驚得“哎呀”出聲。媽媽素日眉精眼細,她甚是清楚,心中端詳著應如何作解釋。不料那金花媽媽竟不問原由,倒是麵露怒色,忙搖著蘇繡帕子扇熱,腳往門檻一跺,努嘴嗔道:“小蹄子!存心砸我招牌,不見棺材不掉淚是不是?呸!瞧我怎麼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