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甄茜,當她與甄茜同時陷入困局時,他總會舍棄她而選擇甄茜,她心裏深知牢獄之刑隻是開始,他是如何不會放過自己的,於是猛地攥住他衣袖一角,苦苦哀求:“我認罪,殺姊誅侄,有違人道,不悔於思。我全都認了,甄茜是我殺的,你的孩子也是我殺的!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拋屍荒野,什麼都可以,求你讓我去死,求求你讓我去死……”

如今她當真是生無可戀了,求的不過是一死,可偏偏連死都這樣難……這樣難……他一顆心活生生地痛起來,見她這般子激動的模樣,仿佛已經是一個活死人,忙伸手按住她:“你冷靜些。”她卻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忽而嚎啕大哭起來:“不是我,我沒有殺她,我沒有罪,我寧死也不畫押。”她一會子認罪求死,一會子胡言亂語,那傅作翊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僅是極力地按住她:“關雪!你冷靜些!”他衝她這麼一吼,她不知是被嚇著了還是真冷靜下來了,驟然頓下來,隻是萬分膽怯地縮在一處,自言自語道:“我很痛……全身都痛……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一顆心驀然懸了上來,不由得向她靠近一分,她見狀又往後退一分,他心疼不已地伸出手去觸她:“你怎麼了?”她卻是一陣不寒而栗,隻不住地往後縮去,他幹脆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竟感覺她的身子是顫唞的,她心裏大驚,下意識往他胸`前揮拳,嘴唇哆嗦:“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情急之下,他唯有用力攥住她腕子處的鎖鏈,緊緊箍住她的身子,一遍一遍重複著說:“你看清楚,我是傅作翊,傅作翊。”她恍若未聞,一味拚死抵抗,因著激動過度,眼前一黑,頓然暈倒在他懷裏。

☆、【楔子】(2)行人立馬意遲遲

【楔子】(2)行人立馬意遲遲

八個月前——

夢魘驚醒時,伏在案上小睡的關雪卻滿滿沾了一身密汗,臉頰因著原本撲了些薄粉,愈發顯得瑩潤光澤,一身紅梅花式旗袍鏤月裁雲,硬是襯得膚色白若凝脂。榻上一張雕花紅木幾案臨窗而開,發髻邊上戴著的四季海棠也被吹得有些歪了,鬢前油亮亮的垂下來幾縷烏發。長煙槍隨意置在案上,此時的煙火已經滅了,卻還隱隱冒著青煙,隻一絲一絲飄出窗外去,莫不是連煙兒也膩了這“瀟湘樓”裏風花雪月的日子,急著到外頭尋個好去處。

午飯過後才抽過一袋煙,方才眯著眼小睡一會兒,亦不過一兩個小時,這會子就覺得渾身虛汗,胸口乏悶壓抑,關雪想原是這煙癮子又犯了。榻下置了一雙胭脂紅的西洋高跟鞋,卻沒穿上,赤著腳就去取那梳妝桌麵兒上的檀香木匣子,隻是抽出來一小簇煙絲,湊著鼻子聞了香,裝進小小的煙袋裏頭,一口一口心滿意足地抽著。*圖繡製而成的屏風外頭冷不防地傳過來金花媽媽尖聲細腔的罵聲,她偏頭一想,便曉得準是政府又新登記了一批年輕姑子,送到瀟湘樓來叫金花媽媽好生管教著。

倚窗而望,今兒個一大清早就有哨兵在巡街,一路征收各類稅收。北平城門這一帶原是經商重地,因著臨近城門,通商路口便設立在此,歲歲年年年年歲歲,這三年五載下來,客棧旅館自是多不勝數。大批外來招商的富庶商人多半寄宿於此,連帶這處臨城門而築的勾欄之地亦一片繁榮“娼”盛。素日裏適逢夜暮垂簾,行人立馬意遲遲,瀟湘樓台前,滿樓紅袖招。

胭脂巷固然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欣欣光景,可眼下正值草莽年代,各地省城連日戰火不休,戎馬倥傯,前線戰地報導一篇接著一篇,貼遍了北平大街小巷。大批難民流離失所,紛紛流入北平,蜂擁而至的學生工人亦群集在門庭市集進行大規模罷學罷工,高舉橫幅大呼"國土如金,不可寸讓”等愛國口號。各方軍閥擁兵施壓,鼓勵亦或強迫農民大麵積種植鴉片,征收鴉片稅款以充軍餉,政府允許“娼妓"列入正當行業,更甚劃分妓女等級來延續原是開創於清朝的“妓女捐”——征收妓女稅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