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書翻過來,蟲子掉在地上,並受到了驚嚇,抬起明顯超過身體比例的腦袋,四周亂轉,可腦袋上隻有一隻眼睛,是向天看的。
李珂更害怕了,一腳踩在蟲子身上,腳下軟綿綿的。他使勁搓了兩下,壓了兩次,抬起腳,恐怖的事情又發生了——那隻蟲子沒事,還在驚嚇中,抬起圓圓的腦袋繼續四周亂轉。
它沒有動,像一個心理素質極強的冷血殺手。它似乎在看著李珂,以靜製動。
李珂呆了,又踩了兩下,軟綿綿的,蟲子好像被踩舒服了,還是沒動。
啊——李珂喊出了聲,有些崩潰。他跑進廚房,拿來了菜刀,手起刀落。一道寒光之後,蟲子被分成了兩半。
李珂舒了一口氣,惡狠狠地盯著書架,裏麵至少還有十條一模一樣的蟲子。
可,地上的那隻動了!一條變成了兩條,一起扭動身子,爬了起來,方向還是書架!
怎麼會這樣?李珂瘋了,接連剁了五刀,蟲子被碎屍了,終於不再動彈,身體上流出了白色的液體。他好奇地嗅嗅鼻子,很臭。
李珂終於找到了對於這些可惡小東西的辦法,如法炮製。拿書,刀切,碎屍。最後滿地鋪散著零星的屍體,他的手腕累得幾乎要斷裂,沒想到這麼小的東西,身體像滾刀肉一樣這麼費力氣。
但,他根本沒有完全收拾幹淨。夜風徐徐飄動,周圍冷颼颼的。
他故意留了一隻,裝在透明的罐頭瓶內。他要找一個人問問,蟲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個人叫周德全,是醫院裏專門搞傳染病研究的專家。這似乎與吃書的蟲子沒有什麼聯係,但隻有李珂知道,周德全有一個隱秘的愛好,就是收集蟲子,然後殺死,看它們的肚子裏藏著什麼秘密。李珂從上大學時,就認識他。那時,他們是校友,在一起了一年,等李珂上大二的時候,周德全畢業當了醫生。他很聰明,寫了幾篇論文,就順利被提了職稱,現在人們都稱他為專家。但在李珂心裏,他始終是一個穿著人皮的蟲子。
然而,現在太晚了,周德全肯定睡覺了。
李珂想了想,自知今晚必定會失眠。他打通了那個電話,周德全的精神很好,不像是被吵醒的樣子。
“我捉到了一隻蟲子,腦袋很大,沒有脖子,身上全是毛,尾巴上有刺,隻有一隻眼睛,會吃書,會排隊,踩不死,能砍死”
周德全興奮道:“那你快點過來!帶著那隻蟲子!”
李珂疑惑地問:“是不是太晚了,我就是想給你說一下,這樣我就可以安心睡覺了。”
周德全更興奮了,大聲說道:“馬上過來!現在就帶著那隻蟲子過來!”
李珂不再害怕蟲子了,與踩不死的蟲子相比,他現在感覺周德全更可怕,說道:“其實,我真的困了。跟你說了以後,我就來了困勁,現在身體有些支撐不住,哈欠——”
周德全猛然打住李珂的話:“我給你報銷車費!快點,要不我馬上就去你家!”
李珂無奈地說道:“好吧,半個小時後見。”
李珂在小區門口攔住了一輛出租車,與其說是攔,不如說是迎。那輛黑黝黝的車主動開到李珂跟前,打開車門,迎接他進去。李珂楞住了,就連遠遠看著這一切的夜班保安也看得楞了。李珂上了車,一路疾馳,來到荒涼的郊區村改建的小區。
周德全為了安靜,在這麼荒涼的地方買的房子。每一棟樓都很矮,隻有五層,周德全就在五層。沒有人知道他的房子裏都放著什麼,即便進去過,他也不會讓你進臥室。李珂想著,千千萬萬的各式各樣的蟲子,像山一樣堆積在周德全的床上,密密麻麻地在一起攀爬著,周德全拿著一把鑷子傻乎乎地笑著。
李珂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付錢,下車,一股疾風吹過,他又打了一個寒顫。
越是偏遠的地方就越是少有人煙,越是偏遠地方的樓房,越是黑暗。樓棟裏居然沒有燈,說是小區,根本沒有物業。樓道裏居然還有用塑料袋盛放的垃圾,而垃圾後麵的房子裏好像沒有人。
李珂膽戰心驚地上樓,死一般寂靜的狹長的空間回蕩著他的腳步聲。終於到了周德全說的501室,他敲敲門,昏暗的燈光背後傳來拖拉板在地上磨蹭的聲音。他知道周德全來開門了,短暫的等待像是一個世紀,李珂聽到走廊裏有輕微的水滴聲。
一道黃光豁然出現,門縫裏探出半個腦袋,李珂狠狠辨認了一下,是周德全。
他一把把李珂拉進房間內,兩個身影被黃色的燈光吞滅。李珂驚恐地環顧周德全的家,這是他第一次來。經典的木質家具、棕黃色舒適的沙發、背投電視、幹淨的地板、清新的空氣、一個可愛的圓形魚缸裏麵遊來遊去五條不同顏色的金魚、茶幾上一壺正飄散著茶香的紫砂,李珂驚呆了,這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