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動作一頓,石之軒端起藥碗,快速步出屋。雪鳶和青璿望著爹離開的背影,鬆了口氣,多日來的壓抑感似在娘醒來的這刻,全無。

心然慢慢撐起身子,欲下床。石之軒進入屋內,將碗放於茶案上,走向床邊,阻止心然下床。慢慢躺回床上,心然望向石之軒,此時的石之軒頹然的模樣,使得心然暗暗一驚。伸手欲撫上他的臉頰,石之軒提手握住,靜靜地與之對望,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喜悅之情難掩。

“你醒了,終於醒了。”石之軒低語。

“之軒,告訴心然,我們麟兒葬在哪?”心然泣聲道。

眼神一滯,麟兒,心然想起來!這個想法使得石之軒隱隱不安,十年前,他用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讓心然忘記,希望心然永遠不再回憶那段悲傷,記起麟兒之死。

“傻心然,你怎知自己將會生下男孩?”石之軒不願提起,故問。

孩子?她有孩子了?心然伸手慢慢撫上腹間,腹部略微的凸起,令她驚訝萬分。身為大夫,她竟不知自己又有身孕。想起自己的身子,十年前她生下麟兒當日,隻聽見麟兒哭了一聲,之後麟兒永遠長眠,再也無法醒來。

憶起當年的事,心然輕聲道:“你的內傷又發作了麼?”終於明白之軒為何會走火入魔,曾無意間發現之軒會變成另一個人的性子。另一個石之軒冷酷無情,卻隻願和她在一起,連兩個女兒也無法親近。她曾誤以為之軒是走火入魔導致,時至今日,方知因在她一掌將之軒打成重傷。

搖了搖頭,石之軒勸說道:“過去了,心然將這些忘了吧!”

“不,怎能忘記。我們的孩子沒了,沒了。他才哭上一聲就死了,我空有醫術,卻無法救他。我的耳邊是孩子的哭聲,那聲音像在質問為什麼我要拋棄他!”心然淚流出,激動地說。

石之軒見心然激動不已,擔心她傷了自己和孩子,立刻傾□,牢牢按住心然的手。輕聲在她耳畔道:“那個孩子已經死了,可我們還有璿兒和鳶兒。再過四個月,我們又會多個孩子,過去的事便讓它過去。心然,為了麟兒不讓這個孩子出生,這和當年有什麼不同?”

心然回過神,之軒的話有理,她又有了個孩子,可她害怕,這個孩子和麟兒一樣,離她而去。錯在她,她的身子本不易有孕,麟兒被她拖累,當年難產整整疼了三日,孩子才出生,在母體時間太長故未多時亡。

“若他和麟兒一樣怎麼辦?當年你日夜與未出生的麟兒說話,我們有多期盼麟兒的到來。之軒,我的身體我知道,我不能再害了這個孩子。”心然雙手用力揪住他的衣襟,哀傷道。

“不會的,相信我。如你想隨麟兒而去,我會帶著兩個女兒陪你!”石之軒陰沉地聲音響起,眼中似哀傷之情。

聽聞石之軒的話,心然怔住,與之對望良久。慢慢閉上眼,“對不起,之軒。”心然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一個月後,心然靠在床邊,凝視窗外許久。

“璿兒,將包袱交給他。”心然道。

青璿走到裏屋一角,將櫃中的早早準備好的包袱拿出,裏麵似有兩個石盒。轉身步出屋,將包袱遞予嶽伯伯,見嶽伯伯接過包袱,青璿將娘早已吩咐她的話告予嶽伯伯。

“嶽伯伯,請將這個包袱交予祝玉妍,打開包袱之日,她便會知何意。”

小心翼翼地接過,這包袱裏定是有重要之物,否則莫心然不會再與小妍有交集。莫心然是他的主人,命令的事定要完成,慎重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三個月過去,春來花開,屋外的桃花綻放。

屋內不時傳出女子的叫聲,屋外站著的男子緊盯大門處,那被丫鬟端出的血水,眉頭緊蹙。一天一夜的時間過去,時間越長,心情越發沉重,臉色鐵青。遠處的亭子裏站著的幾人看得是心驚膽戰,在知道石之軒有另一個人格時,且另一個石之軒隻識莫心然,連自己親生女兒亦不會手下留情之人。莫心然是石之軒唯一的破綻,若這個破綻消除,石之軒第一個殺得就是自己的女兒,冷酷無情的石之軒可抗寧道奇,他們聯手也未必是其對手。

“寇仲,你給我閉嘴,我娘不會出事的。”雪鳶怒道,清風劍已擱在他脖上。

寇仲看著在自己眼前的三件可以取他性命的兵器,兩把劍加一把刃扇。臉色鐵青道:“我隻是猜測,誰說我想師傅死的。是你說當年師傅生石亦麟時難產,師傅險些也不能活。前些時日師傅身子虛弱,這都一天一夜,能不令人擔心?還有,不要否認我寇仲對師傅的擔憂。”

“好了,你們幾個不要再提,以主上的功力,你們所說早已入他耳。”安隆無奈歎道。望向主上所在,夫人不可死,十年前的那一幕若再現,這府中所有人皆無法活著離開。

啊!心然一聲大叫,孩子終出世,產婆拍了下孩子的屁股,一陣哭聲響起。為孩子清理身上的血,青璿為娘把脈,鬆了口氣,平安。

青璿起身,嘴角微微上揚,抱過剛出生的弟弟,瞧其容貌看起來像個小老頭,將弟弟抱放在娘的身旁。柔聲道:“娘,是弟弟。”

微微睜眼,側眼望向身旁的孩子,那眼角邊的淚水,一聲聲哭泣似在告訴她生命的跡象。一滴淚慢慢由眼角滑落,提著多月的心終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