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深碧的竹葉撒在他纖塵不染的雪白僧袍上,唯美如畫。
從元臻臻的方向,可以看到他四分之一的臉,青年顴骨微凸,下頜收緊,明顯瘦削了許多。最讓元臻臻難過的是,他整個人深沉而內斂,即便陽光瀉落,也驅不散他渾身上下濃濃的陰霾。
是什麼讓他變得如此陰鬱呢?是她嗎?
元臻臻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眼眶一點一點發紅泛酸。一聲哽咽從喉嚨裡不由自主地冒出,她連忙摀住嘴,死死咬住唇,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也不知那人是否已經釋懷,現在還是不方便和他相認的吧……
正癡癡望著,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十幾個侍衛簇擁著一位藍袍青年朝這裡走來,金相玉質,玉樹臨風,一看就是哪個世家的貴公子。
侍衛們自動散成一圈守在周圍,大約是元臻臻這一麵有牆又靠山,竟沒有人警戒,倒是給了她一個偷聽壁角的機會。
貴公子徑直踱步到青澄麵前,不說話,隻細細盯著他看了許久,表情從疑惑到喜悅,又帶著歎息和遺憾,直到青澄都被那目光壓迫得受不了,才沉聲道:「敢問施主是?」
青年燦然一笑,眉目俊美如神:「阿煥還記得孤嗎?」
青澄悚然站起,驚疑了許久才道:「……三公子?」
青年的笑容劃開更大的弧度:「果然不愧是孤的阿煥。可惜你看不見,不然你就該知道,孤現在可比你長得高了哦!」
青澄比他大一歲,小時候長得比他高,他不服氣,總喊著將來要超過他。如今得償所願,卻也知道,對方這些年過得有多清苦。
青澄似也想起當年的玩笑話,無奈地搖搖頭:「公子怎知我在此處?」
青年說:「你大概不知道吧,黃太傅和你父親沈大人是同年好友,而太傅和觀逸大師又早有交情,不然大師當年怎會碰巧出現搭救你們。這回也是他向父皇舉薦,才讓大師進京來的。帶你一起來,自然是為了你的家事。」
青澄聽得怔在原地,原來自己死裡逃生,還有這樣的內情……
他苦笑一聲:「就算沈家得以平反,也已經沒人了。」
「怎麼沒人了,你不是人麼?」青年濃眉一挑,正色道:「當年孤年紀小,無法給沈家做主,如今孤已經監國,景裕也死了,阿煥你且耐心等著,孤和太傅一定會竭力為沈家翻案的。」
青年一雙清澈黑眸中滿是自信和篤定,那種骨子裡透出的天潢貴胄氣息愈發濃厚,彷彿天下很快就會被他盡在掌控。
青澄撚了撚手裡的佛珠,沉默良久,才躬身肅拜:「沈煥多謝殿下,叫殿下和黃大人費心了。」
青年笑:「你我之間,還說什麼謝不謝的。」
元臻臻聽到這裡終於能夠確定,這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就是當朝太子白鈞。
白鈞是皇後所出,在皇子中序齒排行第三,所以青澄才會稱他為「三公子」。
他雖從小被立為太子,儲位卻不是無懈可擊的,什麼皇後不受寵啊、幾個兄弟奪嫡啊、朝臣的站隊啊……也是亂七八糟焦頭爛額。
元臻臻在茶館裡聽到不少關於他的八卦,情節和小說裡寫的差不多。不過從目前的形勢來看,太子已然監國,國本愈加穩固,登基應該是沒有什麼懸念的。
不過,沈煥和太子竟是認識的,這倒有點出人意料。沈大人的案子發生在十二年前,那時沈煥才七八歲,和太子大約是幼時玩伴。分開這麼久還能記得為玩伴抱不平,不管太子是看在當年情誼的份上、還是為了收買人心,沈家這次都極有可能會沉冤昭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