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苓坐在床上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起床簡單打理一番,喚侍女進屋,梳洗完畢這才往前麵去。
他們家不大重視繁文縟節,一大早沈老爺便出去了,沈夫人則坐在前堂喝茶。沈時苓好不容易尋到嚴學中,捉了他去給母親請過茶,這才與他一道出了門。
嚴學中回家取官袍,沈時苓則是順道過去給嚴秀才敬茶。
嚴秀才頓時老淚縱橫。
出門時沈時苓卻道:「你放心將爹爹一個人丟在這裡?可不要又進賭場輸得身無分文,被人剁了手什麼的……」
嚴學中順口便接了下去:「我也擔心。」
「換個屋子罷,接到沈府旁邊住,也方便你盯著他。」
嚴學中頓時不知說什麼。
「好。」
……
所以請外邊的人不要再說他懼內了行麼?當真隻是因為兩個人的想法大多時候總是不謀而合,他就等著夫人發話然後順水推舟地執行而已。
天地良心。
何況……
在某件事上,他還是有絕對主導權的。
當然,大家又不能進閨房看完然後給自己作證的。
可是做典獄這行,無證人證物等於白說。
於是算了,懼內,就懼內罷。
☆、100【番外】第五篇
我祖父三十九歲那年,官拜國子監祭酒,兩年後,拜表辭官,攜家眷去了吳江。
據說當時京中送別的筵席一桌又一桌,可天下的酒席,又怎可能吃得完呢?
人世間聚離常有,其實不必擔心這頓結束便再不會相見。
與他的父輩比起來,他自己的人生卻平靜無奇到寡淡。每個人均有自己的選擇與周全,出仕歸隱也並非最完滿的路,求的不過是自己的本心。
他離京那時候,膝下已有二子一女一孫,長子便是我父親沈筠,我便是那長孫。
我祖母顧安,祖籍便是吳江,顧家世代乃江南大戶,有名的書香門第,到了我祖母這一輩,卻多少有些沒落了。他們婚前並不相識,是當時我曾祖母的一個友人牽線搭橋做的媒,再然後不久,便有了我父親出生。
據聞我曾祖母管教很嚴格,眼光也高得很,故而給獨子選定的這位妻,也絕對配得上我祖父。這樣的說法其實不靠譜,但她的確好眼光,就與她做成那麼多賺錢的買賣一樣,我祖父與我祖母這樁婚事,後來事實證明十分圓滿。
曾祖母在我出生那年便去世了,因為常年在外奔波,許是弄差了脾胃,最後走的時候,那幾個月吃下去的東西都吐掉了,隻能飲一些流食。據說臨終前已瘦成一把骨頭,苦熬到油盡燈枯。曾祖父則在我出生前便不在了,他一生為官效命朝廷,傳說過世後前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其中有許多,都是在他生前不敢與他說話的人。
也正是曾祖母去世那年,我祖父辭去了京城的官職,收拾行裝,帶著一家人去了祖母的故鄉——吳江。
據說我曾祖母是急躁性子,我曾祖父又愛悶聲不吭,一講話便是要戳人痛處。我祖父倒與他們兩個全然不像,他心態很是平和,多少年在朝堂之中從未樹過敵,也不露鋒芒,人緣非常之好,可謂當真是溫文爾雅謙謙君子。
回吳江之後,他自己建了書院,廣收門徒,做的雖還是教書匠的活計,卻與在京城國子監全然不同了。後來幾年,他專注學問,過得很是自得。
可他也會老的。
我父親總勸他多出去走走,別總在書房裡待著。可老人家腿腳已是不大方便,出去逛一逛回來便要笑著說腿疼得厲害,遇上陰濕天氣,週身更是沉沉的,怎麼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