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姐姐相依為命,自己隻得發奮讀書,想著至少能為姐姐掙得榮華富貴。

可在他十歲那年,姐姐就入了宮,成了宮裏的愉妃。

陛下需要一個能安心寵著的人,詹家隻有一個空名,手上無權無勢,是最好的選擇。

蘇衍出生在三月,正是草長鶯飛,萬物複蘇的日子。

他第一次見蘇衍的時候,他還隻是個小團子。

風一吹,梨花就落了滿頭,姐姐懷裏的蘇衍還在酣睡,小臉都變得通紅。

他始終忘不掉那個畫麵,後來蘇衍繼位,姐姐卻慘死。㊣思㊣兔㊣在㊣線㊣閱㊣讀㊣

他心裏仍舊不忘那個念頭,想成為姐姐的依靠。

然而姐姐已經死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振興詹家,成為蘇衍的依靠。

十年來,他卻走得越來越偏,而如今到死,才記起這些。

詹旭然閉上了眼:“陛下賜死臣,也算讓臣走得體麵一些。”

那日的太平侯,不也一樣死了嗎?

詹旭然想,這就是他的命。

“李德忠,上毒酒。”

“諾。”

李德忠打開了牢門,端著四角托盤走了進去。

月光從高窗外透了進來,映得裏麵的酒水十分清亮,恍然間,還能看到酒杯裏麵的月。

詹旭然端起了酒杯:“臣雖死,卻還是放心不下陛下。慕今歌此人,定得小心。那日國宴上,他不一定說的是真話。”

蘇衍低垂著眸,長睫微微發顫:“他活不久了。”

詹旭然睜大了眼,呼吸也變得急促。

他……快死了?

沒想到啊,他是真的算漏了這一條!

以前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慕今歌明明是想要皇位的!

然而他卻願意放權,願意維護蘇衍,怎麼看怎麼奇怪!

原來是這樣!

詹旭然啞然失笑,想起殷牧悠罵他蠢,他果然是蠢!

詹旭然仰頭將酒水灌入,那些冰冷的液體,將會一點點抽走他的性命。

詹旭然的目光放得極遠,十年啊,他和慕今歌鬥了整整十年了。

他在家苦讀的時候,慕今歌就已經成名。而他也總是被人和慕今歌作比,久而久之,詹旭然心頭就生出了怨恨。

他第一次見他,是在皇家舉辦的詩會之中。

詹旭然早早做了準備,卻被對方搶盡了風頭,一首海棠詩響徹皇都。

他站在春日之中,臉上的笑容清澈溫暖,猶如拂曉熹微的陽光。

那一瞬間,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確比不過他。

甘拜下風。

然而接下來的事,卻讓詹旭然驚訝,乃至生出厭惡。

不該的。

慕今歌可是自己仰望的人,何以如此肮髒,竟然和先帝搞在了一起?

不該的!!

詹旭然站在原地許久,忽然間想起——

原來他無法認同的,是那個曾對他甘拜下風的自己。

而今時今日,他才總算接受了外麵流傳已久的說法。

慕今歌初心未改,為陛下殫精竭慮,仍是當初翩翩的少年郎。

詹旭然沉睡了過去,恍惚間,仿佛聽到蘇衍朝李德忠說:“詹大人已經伏誅,你可曾看仔細?”

“老奴願以性命發誓,老奴看仔細了。”

“嗯,擬旨。”

“諾。”

詹旭然感覺自己被人給抬了出去,裏麵換成了一個和他十分相似的男子。

他這才恍然大悟,陛下是要他假死。

“從今日起,大周再無詹旭然。”

詹旭然眼睛酸澀,眼淚就快要流下。

蘇衍狠狠一拂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