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君琛還沒收回目光,露出一抹壞壞笑意來,“兄台,莫不是被聖尊勾走了魂?”他有模有樣歎息了一聲,“方才那驚鴻一瞥,便是叫我現在去死也值了。不過還是收起不該有的心思吧,古越聖尊,是沒有愛恨,也不可能嫁娶的。”
君琛疑惑偏過頭。
林三水道,“他們是古越的神明,神明沾染了七情六欲,便不是神了。這也算是巫師和皇室的一個不成文約定吧。”
君琛道,“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林三水嘿嘿笑了兩聲,伸手撓撓後腦勺。
祭祀完了,簇擁在大街上的人群也散了,一隊官兵這才從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擠了過來,“公子,公子,可叫下官好找!”
君琛一瞥那官員腰間的玉牌便知是朝廷中尉官職,他眼底微微一驚,“你是古越國公子?”
林三水又撓了撓後腦勺,“我之前說的那話也不算騙你啊。”
在他眼底,當個古越皇帝,或許真是個閑官。
人群裏又來了一隊人,見了君琛,單膝跪下,“臣等該死,同公子走散了!”
這次輪到林三水一驚,“父王說這幾日有楚國貴客來訪,兄台莫不就是名震諸國的子伊公子?”
野史上記載,走訪越國的的確是楚國三公子楚子伊。
君琛不動聲色點了點頭。
晚間住進了古越安排的驛館裏,他頭枕著雙臂躺在驛館的屋簷上,望著漸漸西沉的月亮,眉心籠罩著一片愁雲。
《越人歌》的傳說裏,越女隻是船上一個歌姬。
可如果這一世的君兮才是《越人歌》中的女子,那她作為古越聖尊,又怎會在遊船上唱歌?
更讓君琛想不明白的是,那般高貴如神詆的人,是如何與楚子伊有交集的,此刻他全然忘了,楚子伊便是自己的前世。
夜風有些涼,吹亂了他原本乖順貼在耳邊的碎發,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一度以為自己眼前出現了錯覺。
披著一身月華,落在房頂的,不是聖尊又是誰?
她已經換下了白日那身莊嚴隆重的祭祀服,一身白衣在月色下飄渺欲飛,好幾次君琛都險些沒忍住去抓住她的手,就怕她轉身便扶搖回了九天。
彼此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
“聖尊前來,可是有事?”許久,君琛動了動幹澀的唇。
聖尊深深的看進那雙墨玉般的眸子裏,像是要看進他內心最深處,“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那一刻君琛的手竟然有些發抖,他唇角勾起一個極度清淺又眷念的弧度,“見過。”
聖尊微微皺了眉頭,這個人太矛盾了,眼底是地獄才有的幽森絕望,語氣卻又那般無辜,甚至讓人覺得他是一個受了情傷的癡心郎。
她張了張唇,想說什麼,卻猛然頓住。
那人的眼裏,有過三冬之雪一般寒冷是殘酷,有過野草般瘋漲的野心,有過星火燎原一般熾熱的癡狂,卻從未有過這般死氣和沉寂,仿佛一切都已走到了盡頭。
他重重閉上了眼,仰躺在屋頂,仿佛已然是一具屍體。
聖尊眉頭越皺越緊,寬大的廣袖在夜風裏翻飛,最後踩著步子,往回走。
身後傳來了他的聲音,“都說聖尊祈福眾生,那聖尊能否聽我講個故事呢?”
她的腳步終是頓住。
他看著繁星璀璨的夜空,像是喝了陳年老酒,嗓音微曛,“我有個喜歡的姑娘,可是她走了,我尋了她許久,真正找到她的那一天,她不記得忘了,我該如何?”
他側過頭去看她,目光幽森得像是一口老井,能把人給吸進去。
許是月光不再那般沁涼如水,她聲音裏也少了幾分冷意,“城中太白湖之上,有三座白石拱橋,平安橋邊求平安,如意橋上尋如意,長生橋畔歇一一歇,百年不過回頭間。若是有情人,手挽手在橋上過三遭,自此便情意綿長,緣定三生三世。”
“聖尊可願與我在橋上走一遭?”他問。
這話有些輕浮,但他問的深沉。
聖尊眉心又籠了起來,出口卻是冷喝,“不知所謂。”
運起了輕功,似要飛離這個地方,原本屍體一樣躺在屋頂的人不知何時起身了,出手竟比她還快了幾分。
拉住了她的袖口,再次拉扯之間,就扣住了她的腕兒,她指尖已經凝起一道結印要擋,被人輕易就捉住了手腕扣在頭頂,他垂下頭來,眼底黑漆漆一片,“為什麼要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