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相遇,與子皆臧。”
“叮——”最後一記編鍾的尾音落下,
“嘭嘭嘭————”
天際炸開了五光十色的煙花。
像是時光剪下一段月華,然後從此流年都失了芳華。
一頂青煙小轎被戴著鬼神麵具的鬥篷人抬著緩緩飛來,小轎四角掛著的青銅編鍾時不時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十盞燃著幽幽藍色火光的燈籠浮在小轎前方,待飛得更近了些,才看清是由十個戴鬼神麵具的黑鬥篷人提著的。
林三水給君琛解釋道,“黑鬥篷的就是聖巫,轎子裏的就是聖尊。”
月光如練,夜色如水。
祭台下方跪了一地的白鬥篷人伏地高呼,“恭迎聖尊!”
青煙小轎的簾幕打開的時候,君琛心跳都落下了一拍。
守在小轎前的黑鬥篷人都恭敬半跪下,一手穩穩拿著藍色的鬼火燈籠,一手平坦高舉過頭頂。
一角冷銀色的衣裙已經出現了視線了,然後是一雙冷玉似的瓊足,腳踝上帶著銀質宮鈴,輕輕踩在了鬥篷人高舉過頭的手掌上。
那腳步極輕,像是羽毛輕輕一落,就再也沒了重量,天地間一時靜默得可怕,隻聞那清脆的銀鈴聲。
君琛目光死死絞緊那道人影。
他一直以為,紅衣的君兮的最好看的,可是眼前那一身冰冷的銀白色祭祀服,神聖不可侵犯的人,讓他心頭無端生出一種惶恐。
或許,他和君兮,一開始便是沒有交集的,她是善、是正、是無邪。
而他是惡、是邪、是無常。
編鍾再一次被敲響,厚重的大鼓也擂了起來,一聲又一聲,仿佛敲在他心頭。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古越聖尊忘兮祈禱上蒼,天佑古越,天佑蒼生!”祭台上的聖尊,銀袍加身,銀紗覆麵,發頂是千璿千璣雪玉冠,眉心一點鳳心焰豔麗不可方物。
那聲音是君琛熟悉的,卻又是陌生的,飄渺得,仿佛真是一個神話。
編鍾一聲比一聲清脆,鼓點一聲比一聲急促。
祭台下方的白衣巫女們,甩開長長的水袖,放歌踏舞。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
登白薠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
鳥何萃兮蘋中,罾何為兮木上。
荒忽兮遠望,觀流水兮潺湲。
麋何食兮庭中?蛟何為兮水裔?
朝馳餘馬兮江皋,夕濟兮西澨。
聞佳人兮召予,將騰駕兮偕逝。
築室兮水中,葺之兮荷蓋;
蓀壁兮紫壇,播芳椒兮成堂;
桂棟兮蘭橑,辛夷楣兮藥房;
罔薜荔兮為帷,擗蕙櫋兮既張;
白玉兮為鎮,疏石蘭兮為芳;
芷葺兮荷屋,繚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實庭,建芳馨兮廡門。
九嶷繽兮並迎,靈之來兮如雲。
捐餘袂兮江中,遺餘褋兮澧浦。
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者;
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
這歌聲古老而渺遠,仿佛是從時空裂縫裏傳來一般。
林三水見君琛怔住,因為自己雙手合十抽不出手來,就用胳膊拐了他一記,“祈禱,像我這樣,閉上眼睛祈禱!不然就是對聖尊不敬!”
君琛雙手合在胸前做了個樣子,目光卻仍是追隨著祭台最高處那道人影。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熾熱,讓原本閉眼祈禱的聖尊在起身時朝著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或許真是萬年。
隔著千百年的光陰,隔著已經泯滅的王朝,隔著說不明道不清的愛恨,一眼,望進彼此眼底最深處。
祭台之上,祭司踏舞,迎著滿月而站的人,眉眼清冷。
祭台之下,萬眾朝拜,黑袍身姿頎長的人,雙目殷紅。
聖尊很快移開目光,赤足在祭台最上方合著鼓點的節拍開始舞蹈。
君琛在野史裏看過關於那個神秘王朝的一些傳說,這由聖尊親自跳的祈福舞蹈他自是知曉,可是從來不知可以像眼前這般震撼。
漫天銀羅裏,她緩緩踏出一隻瓊足,恍惚間,腳下生出了千朵萬朵無淨佛蓮,五指收攏,是蓮花的形狀,寬大的袖子滑落,雪玉一樣的手臂靈活舒展,打出一道道結印,絲絲縷縷的銀線開始蔓延,落到了每一個祈福的人眉心。
一縷銀線到了君琛跟前,卻沒有鑽入他眉心,而是停在了他跟前,像是在猶豫要不要離去。
君琛伸出手,那率銀線落在了他掌心,冰涼的,卻似乎帶著灼人的熱度,然後拿股灼熱感一直傳進了他心底。
君琛幾乎是瞬間就收緊了手掌,眼底是他自己才知道的瘋狂和執拗。
周圍一陣竊竊私語,“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