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城不知按動了哪裏的機關,昏暗的刑房裏,陳舊破敗的石牆緩緩下沉,露出了遠處被火光應得通紅的天幕。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君兮不是那麼沒骨氣的人……”君錦華喃喃道。
楚城眼底血絲更多了些,“你以為她是會為了情愛自尋短見的人?”
君錦華猛然明白了什麼,“她知道了我們的計劃?”
楚城不語,但顯然已是默認。
君錦華呆滯了半響,突然就笑了起來,“君兮死了,這就是你把我抓起來的原因?”她語氣裏滿滿的諷刺,“承認吧,楚城,你隻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你機關算盡,隻為了一個她,可她卻仍是用生命去捍衛自己愛的男人。”
從君兮她們踏入京城地界的那一天起,就已經陷入了死局。
南疆用蠱毒控製了整個朝堂是事實,朝中元老大臣欲合力除去北征歸來的悍將也是事實。
因為他們覺得,戰爭已經完了,就沒有武將存在的必要了,誰也不知道未來的燕望北,君琛會不會成為西伯侯那樣手握兵權的隱患。
文官們恨武官奪取了他們的盛寵,搶走了本來屬於他們的賞賜。大楚尚文,武夫就該被人踩在腳底下。
西伯侯就是條瘋狗,文官們奈何不得,就先挑軟的下手,比如武侯,世代忠義的名聲,武侯忍不了這為臣不忠的罵名,逼到了一定的火候,就會自動交出兵權。
皇帝越老,就越愛權勢,手裏握著兵權,隻會助長他的野心,疑心也會跟著增長。
到了手裏的權力怎麼能交出去?
萬一到時候武侯回來要回兵權怎麼辦?
最好的辦法就是殺光武侯家的人,嗯,很殘忍,但是掌權者,哪個不少踏著一地鮮血走向金鑾殿上那把金龍椅的?
軍營裏的將領都是武侯一手帶起來的,抄斬武侯滿門,定然會激怒那群武夫,若是軍隊造反了怎麼辦?
那就把武侯提拔起來的將領,在武侯手底下做過事的將領都殺了吧。
在皇家看來,武侯享受皇家世代侯位世襲,早該感恩戴德了!活在皇城這片極樂土上的人,沒看到過邊關野狼成群,沒望見過沙場血流成河,也不知黃沙之下,全是將士白骨……他們安逸慣了,享樂慣了,覺得天底下,任何地方多跟皇城是一樣的。
外敵來犯,興許就是剿個匪的事……
滿口仁義道德,心底卻不知肮髒成什麼樣的文官們,以趙丞相為首,進言削弱大楚軍隊實力,老皇帝怕被人奪權,自然樂意,要是藩王手底下的兵還沒有他的禦林軍多,誰還敢篡他的位?
他們自以為聰明絕頂,卻不知這就是胡人和南疆聯手的陰謀。
斬殺楚國將領,就是扳斷了蒼狼的尖牙。削減軍隊,就是削去了狼的四肢。
失去了尖牙利爪的獸,除了任人宰割,還能如何?
北征的軍隊,出塞十萬,歸來不過六萬。
帝王還覺得回來的人太多了,戰爭已經結束了,他不需要這群武夫了,養著這群飯桶,年年還得拿軍餉,國庫怕是也空虛得不成樣子了。
軍師之前所作所為,皆是帝王授意,帝王巴不得,北征的軍隊跟胡人同歸於盡才好。他擴張了領地,將領手下也沒了跟他叫板的實力……
可是燕望北君琛凱旋了……
帝王感受到了威脅,他要除去這一切隱患。
護國公也瘋,但沒老皇帝瘋得那麼厲害,太子已經是個廢人了,病怏怏的五皇子素來不顯山水,身後卻有醫穀和墨家做支撐,所以護國公府跟楚城合作。
既然這個大楚已經潰爛不堪,就把那些腐肉挖出來吧,來年春闈,總有新鮮的血液注入朝堂,隻要軍隊的力量還在,大楚就還沒有亡國之日。
所以由君錦華出麵去點醒君兮,告訴她如今的局勢,卻不想一瓶藥,讓君兮猜到了他們隱瞞的所有。
同心蠱留下的印記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她知道自己成了君琛的軟肋,成為君琛受人威脅的籌碼。
她的驕傲不允許!
能看清司徒家要麵臨的局勢,君兮又怎會不知鎮北王府要麵臨的是什麼?
她沒有三頭六臂,沒有運籌帷幄,沒有蓋世武功,躲過了明槍,躲不過暗箭,既然那些人想要對付鎮北王府,或者要帶走原本屬於她父母的東西,那不如毀了吧。
用無盡業火,焚燒他們貪婪的一切。
多少沉寂在歲月裏的秘密,勾起人性貪婪的東西,都化作一縷硝煙。
別人栽贓在王府的東西沒有了,想從王府得到的東西也沒有了……
君琛帶回蕭國公主不過隻是一根導火索,她總是漫不經心,仿佛什麼都不在乎,卻不知一層一層剝開心髒,那一筆一劃刻在她心頭的名字用了多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