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算一個毫無破綻的局,但朱文燁卻深信不疑,榮惠很清楚著說明了什麼。
但明白歸明白,榮惠仍忍不住進一步試探:“臣妾與二殿下情同母子,臣妾為何要如此做?若說為了皇儲之位,臣妾的三殿□有頑疾,臣妾有何理由謀害二殿下?若二殿下有不測,眼下能位居皇儲的,難道是三殿下不成?”
言下之意,當然是大殿下收好處。
朱文燁目光挪到莊貴妃身上,莊貴妃卻是不慌不忙,淡淡道:“娘娘年輕康健,遲早再育麟兒,誕下嫡子。”
如此四兩撥千斤,榮惠自是沒占到分毫便宜。
而且,話說到這裏,榮惠自知怎麼反駁都是無益了。她太明白,比起後宮這些真真假假,前朝的波雲詭異,才是朱文燁的逆鱗。於朱文燁而言,莊貴妃是無害的,她榮惠才是有害的。
眼下薛家風頭太盛,榮惠東風太勁……朱文燁到底是按捺不住了。
既然認清了這殘酷的事實,榮惠再不徒勞分辨什麼,隻含淚道:“陛下,事到如今,臣妾怎麼證明,怎麼解釋也是沒用了。既然叫陛下認定了臣妾有罪,便是無罪,臣妾也有罪。陛下要如何處置臣妾,便是要廢後,臣妾也毫無怨言……”
說到此處,榮惠抬起頭來,正見朱文燁目光炯然,她聲音更是哽咽,道:“臣妾家教甚嚴,臣妾受罰必然是服侍君王不周……若是此時後宮發生這樣大的動靜,家人必然心生愧疚惶恐。隻是,臣妾的兄弟一在陣前,一在就要去陣前,亂了心神事小,危及軍心豈非大繆?”
朱文燁微微沉吟,莊貴妃適時捧了茶來,輕輕道:“是呢,娘娘的家人如今掌著這天下兵馬,的確不能多思量幾分,若是觸動不好……”
朱文燁眉頭一沉,榮惠的心更是一沉,她現在隻要留得後位在,就不怕沒柴燒。
榮惠並不擔心朱文燁會在此時廢後,還是那句話,比起後宮這些小道,前朝才是大道。但真當朱文燁說出“即日起,薛氏削減份例至嬪位,禁足建寧宮,非得朕手諭,不可出。六宮事務交由莊貴妃與懿嬪掌理。”時,她仍忍不住多看了朱文燁一眼。
令人失望的是,榮惠沒能從他臉上看出真正的那種怒,他有的隻是膚淺的,表麵的盛怒,甚至虛得隻能通過動武來證明。他心裏比誰都明白。
夫妻間同床異夢,互相陰謀算計也罷了,的確是你死我活。但連對自己的嫡親兒子,這喜怒哀樂也能排到權謀之後,就叫榮惠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朱立軒,那個躺在病床之上,不省人事的孩子。
思及此,眼見朱文燁與莊貴妃走了,榮惠便想在禁足前多看朱立軒一眼。剛走到床榻前,便聽得朱立軒喚了一聲“皇後。”,又見他眼睛微微眨動,不禁喜出望外,連叫蕭太醫。
蕭太醫捏了捏他的眼皮,從容道:“娘娘,二殿下仍是囈語,並非真的醒轉。”
昏迷中的朱立軒感覺不到榮惠的失望,仍胡亂囈語著:“華淑儀……為了小翠,還是傻的好……華嬪,麗景苑的玉簪花開了,我摘朵與你戴……花被團兒扯了,團兒不要鬧,皇兄抱你騎高馬……”
榮惠怔忡,想起之前那群太醫的話來 “中毒致癔症,便是醫好也要傷腦”“傷及心性,藥石難醫……”不禁眼睛一酸。
朱文燁這是壯士斷腕……榮惠輕輕婆娑著朱立軒憔悴的小臉,淚無聲的落下來。
這個小人兒,從今以後連父皇也失去了。
“但不論如何,你要活下來。”榮惠握著他的小手,在心裏說,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