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相同:那是大動亂的時代,隻有大動亂的時候人與人的交彙和風雲激蕩才會顯得動人。亂世出英雄,崇拜英雄的人大概很難喜歡盛世。

大動亂就導致了那個時代的故事想要完全依照史實來寫非常困難,尤其是百合小說。女主角要安排在誰家呢?她是誰呢?她們如何相遇呢?難道是司馬興男和李氏公主嗎?那樣不會有太大的年齡差距嗎?我見過一篇百合小說的背景放在了前秦苻堅的朝廷中,女主仿佛是苻堅的女兒和慕容衝的姐姐(也就是苻堅的妃子,但不記得是不是清河公主了)。這個寫作難度也很大了,那也是個亂世無處容身的故事,還有尊貴淪落的橋段。那本小說我隻看過一個介紹,並未讀過,不知如何。不過思來想去,我也不想費勁兒地去還原那個時代了,要做到可信,恐怕要把有關史書全部仔細的看一遍;於是我選擇借鑒了當時時代背景的許多元素,但架空構築故事。這是我懶,同時也是滿足我的奇特萌點的所需。

這篇小說裏我野心勃勃地想滿足我自己對於古風小說的三個萌點:皇帝與近侍(如果是將軍,反而有猜忌與分離的存在,我覺得好像有些難以談戀愛),公主與名士,後妃與後妃。我寫小說,一開始誕生想法的時候,都是想到一個場景,接著為了那個場景,前前後後地補足故事。譬如對於鳳子桓和崔玄寂,最重要的我一開始想到的場景是鳳子桓走火入魔刺傷崔玄寂,這有點兒自虐;對於段豈塵和朱仙婉,我一開始想到的場景就是她們倆被鳳子桓捉奸在床,這又非常惡趣味。然而不得不說,這就是我想寫這篇小說的初衷——滿足我自己。

就目前,我自己看這篇小說就看了三遍,對於它我是基本滿意的。我想在每對CP各自的故事線中想要做到的事情都基本做到了,可以說我自己的萌點得到了相當的滿足。這篇小說中,我想盡力塑造不完美的人,雖然還是塑造了完美的人。鳳子桓在我看來就是一個不完美的人,她是有雄心壯誌的,也是一往情深的,更是剛愎自用、固執己見的。這樣的君主才能站到這篇小說的舞台中央。而崔玄寂則是忠誠的、自我抑製的、內斂的、癡情的、同時最糟糕的是過度直接甚至於頑固得天真的。理論上,在中國傳統宮廷中,這樣對待皇帝的臣子沒幾個,大部分早就死了。這樣的一對能夠獲得好的結局,倒不是我作為作者的慈悲,而是我滿足自己的萌點的需要——費勁力氣最終能抵達自己想去的地方,不是很好嗎?

而且在這一對的關係裏,我還想探尋和表達一點:一個人對待亡故的伴侶的態度應該是怎樣,又會如何影響這個人以後的人生。我非常反感目前百合小說中的一種趨勢:要求角色在遇到文中的伴侶之前,不可以有前任,所有人都必須是一張白紙。這樣想的人應該捫心自問,這和對女性的貞操執拗愚昧的要求有什麼區別?又有退一步的,認為可以有前任,但前任必須是個渣,好像不如此現任的存在就沒有合理性。那麼,又該捫心自問了:按照這個邏輯,這些讀者都希望自己的現任之前是瞎了眼?既然如此,人家為什麼就沒有這一次一樣瞎了眼、是在俯就你的可能?現實一點,客觀一點,連幼兒都有過去。

我不認為對待前一任伴侶的態度一定要是極度負麵的。因為愛是非常複雜的情感。兩個人不能再走下去,很可能並不影響他們彼此之間相愛;或者能在一起,卻不相愛,隻是陪伴。兩個人分手也未必需要深仇大恨,可能就是沒法繼續愛下去。小說是小說,可以給予美好也可以反映殘酷現實,這是作者的創作自由。但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把人物弄得非常刻板。要知道人物刻板,隻能像紙片,連版畫都不是。對於鳳子桓,她是活著的人,妻子已經死去,為妻子悼念一輩子可以,迎來新生活也可以,這是她自己的決定和自由,和逝去的人沒有關係——一切都扔給逝者的做法未免顯得不負責任。若這個時代裏我們的觀點還停留在為誰守貞,那未免貶低了我們自己的尊嚴。至於崔玄寂,有道德負罪感才是常情,沒有這種情感的人大約缺乏同理心,這樣的角色才難塑造呢。

(那麼不如下次考慮寫個反社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