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性子或許森冷,卻恩怨分明。即使唐藥就在眼前,他還是平了平氣,眼神銳利的直盯著她,“藥師長,待羅大俠傷愈,屬下再來接您回唐門。”他拱了拱手,“羅大俠,唐某人還懂得‘恩’字怎麼寫,但是前恩不抵後怨,各有立場,請勿讓我為難。告辭。”
他人才走出大門,謝天、謝地一人各呸了一口唾液,罵個不停。
唐藥麵無表情的坐下來,眼神空茫,像是什麼都看不見。
“羅大俠,謝謝您一直沒拆穿我。”她終於開了口,聲音平靜。
“謝什麼?”羅霜鋒喝了口茶,“我還得先謝你的救命之恩呢。說來汗顏,我也不是一眼就看穿你的身分,你臉上那傷疤倒是讓我眼鈍許久。”
她淒涼的笑笑,“羅師父,藥兒累啦,容我先告退。”她起身回房。
愣在原地的雲濤這才猛然回神,跟著追過去。
“二弟……”應致遠要叫住他,卻讓羅霜鋒阻擋了。
“讓他們小倆口說幾句話吧。”
應致遠擔心的回頭望望,這傻二弟……這下子,注定非傷心不可了。
轉載自POOH樂園 雨掃圖 雲校對
“妹子……”雲濤追到唐藥的房門外,急急的叩門,“妹子,妹子!”
唐藥頹然坐在床沿,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好不容易能夠平靜的生活,找到了“家”……到底是幻夢一場。
雲濤就在門外輕喚,她卻說什麼也沒有力氣開門。
若是過往的自己,大概會趁深夜一走了之;現在的她,可還能這麼灑脫?在羅門劍失了人,唐門豈肯罷休?到時非大動幹戈不可。這羅門劍不過幾個門眾,羅大俠交遊再廣闊,又有哪個門派敢和勢力如日中天的唐門相抗衡?
自己這一走,羅門劍的人怕是一個也跑不掉。再說……雲濤這個莽漢……
等她驚覺時,臉上已經布滿了淚。多久沒哭過了?她的眼淚在目睹娘親屍首的那一刻起便幹涸了,之後即使再生氣、再傷心,她也隻是笑一笑。
笑,就沒有人看得出悲傷;笑,就不會有弱點。
隻是這會兒,她說什麼也笑不出來。也罷,就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吧。
哭到昏沉,哭到睡著,等她再醒來,天已經灰蒙蒙的暗了下來。
她委靡不振的推開門,赫然發現雲濤靠著門柱,焦急而憔悴的瞅著她。
“妹子……”他聲音沙啞,“你實話告訴我,你真是唐門藥師長?”
唐藥低下頭。這一路騙著他、耍著他,這下他總要生氣了……很輕很輕的,她點了點頭,卻不敢看他臉上的表情。
“妹子,我總是讓你耍得團團轉……”雲濤的聲音依舊如常,卻有一絲寬慰,“雖然是高攀,我還當你是妹子,怎麼關起門來自己哭?有什麼事情跟大哥商量便是,咱們又不是外人。”心疼的幫她擦擦再度湧出的淚,“不想回唐門就別回去了,那凶霸霸的一群人,活像要吃了你。我們和師父、師兄弟合計合計,總可以想出個辦法……你喜歡臨波鎮吧?”末了,不忘問了一句。
她點點頭,豆大的淚珠不停滾下,“龍大哥,你不怪我瞞你?我總是騙你……”
“噯,都是一家人,說什麼騙不騙的……”雲濤大掌在她背上拍著,“妹子,也難為你了,跟那種人周旋這麼多年。你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呀,不事事猜疑、萬般小心,怎麼能平安?我們萍水相逢,你信我不過,這也難怪……”
唐藥哇的哭了出來。這麼些年的苦,除了這個傻大個兒,誰憐惜過她一分一毫?唐門慘遭血洗後,唐劍越發暴怒多疑,隻要稍有不對,便痛下殺手,斷不留情。若是她麵露驚恐或膽敢求情,總免不了惹來他一頓暴怒。
唐劍就曾經失去理智的抓著她猛搖,“你跟他們是不是一路的?是不是?就是你引鬼進門的吧?要不然,為什麼大家都死了,就你沒事兒?是不是?是不是?”
那一次,激動的唐劍折斷了她的手。年方十一歲的她,望著苦苦為之求情卻被出賣的畏縮仆人,熄滅了對人的信任。
盜賣了丹藥的仆人跪在她麵前不住乞憐,稚嫩的她軟了心腸,幫他掩飾過去,那仆人卻把盜賣丹藥的罪名往她身上一推,向來冷靜的唐劍因此捉狂了。
斷手的劇痛,比不上內心巨大的失望和心寒。
救人,不如救一條狗。
她得冷心冷麵,甚至虛張聲勢,讓唐劍尊重她的身分,才能平順的活下去。若不是將自己這條命當作娘親給的最後禮物,說什麼也不想這樣熬了。
她累了,也厭倦了。
但是,眼前這個漢子,什麼也不知道,卻這樣心痛憐惜的替她拭著淚,要替她扛起這片天。
她從來沒有這樣慟哭過,抓著雲濤像是抓著浮木,她哭著說著,顛三倒四的述說這些年的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