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亭外飄起了微雪,微靜看著那雪出神,她神色清明,並未飲多少酒。

夜色濃了,加之起風下雪,其實有些凍人。唯冬看對麵的女子眼眸清亮地看著那雪,心中似一塵不染,竟勾起無端惱怒。他搖了搖頭,抬頭去看雪景。

的確不早了,再不走,就真的或許走不了了。

唯冬送白姑娘回房,在門口站了片刻,終究是忍不住,推了門進去。

隻有今夜,一晌偷歡。

房內爐火已滅,但羅帳之內,如火融融,幾欲化雪。

吟聲婉轉,低喘不絕。

但蘇公子仍是一次而回,與上兩次無異。微靜無法開口挽留,也不可能做這種請求。

那夜唯冬並未回房,在東廂房頂上坐了一晚。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他披散著發,衣襟也未完全打好,就那樣坐著看天,被雪覆了一身。

微靜則是有些乏力,今晚的蘇公子喝了酒似乎放縱一些,讓她有點吃不消。不過這樣不清不楚的關係,終究是持續了下去。

而她因此得來的不可知的安心感,也一樣延續了下去。

十二月中,蕭小姐大婚,衣公子喜氣盈門,微靜那日看三少風采,隻覺無人能敵。唯冬當時站在女子身側,看白姑娘神情,忽而有些感傷。

對白姑娘而言,每個人自有獨特的氣質品性,她欣賞的人讓她牽掛讓她歡喜,她不在意的人則任其自生自滅。雖然白姑娘並未過多出手相助,但衣公子能有今日,白姑娘不能說無功。

“謝姑娘,紅娘之名,姑娘當之無愧。”三少走前下馬過來對她行禮。

微靜輕笑搖頭,“三少用情至深,微靜隻能仰首。”

三少看了看她身邊的蘇公子,揖了下笑著離去了。

新年裏,蘇公子沒有去樓裏同慶,反而到了微靜那裏,為她煮了酒,為她做了飯菜,向她道了賀詞,陪她過了除夕方才離去。

隻是不知為何,那晚蘇公子沒有帶蕭,也沒有請她彈曲,更沒有賞景,他似乎隻是為了來和她一同吃年夜飯,陪她送舊歲迎新春。

走時蘇公子眼中帶著一縷柔情,對她說,“去年,是唯冬最難忘的一年。”

微靜不知如何作答,也不能明白他所言為何。

蕭小姐歸寧時,著人請她過去相聚,微靜終是回絕了。蕭小姐心事已了,以後應該是夫妻合滿,相扶至老。

微靜望著門外大雪,想起第一次看到三少時的場景,那時男子麵如冠玉,站立珠簾之側,眼神銳利地看著蘇公子。此後無論何時得見,都能想到蕭小姐,似乎那位小姐的一半已嵌入衣公子神魂之內。

那樣愛戀,她以前隻覺羨慕,如今卻添了痛苦。

從來不識相思苦,輾轉卻道口難訴。

她總算能明白,陳傳口中所說,兩年苦思,牽係於心;她似能看到,三少當日神情,道出那樣不悔相思;哪怕是徐知眼底那片刻歡欣,為她的回歸而喜,為她忘了帶禮物而惱……她似乎都能明白了。

一寸相思一寸長。

夕醉姑娘早已明了吧,眼前人,心中痛,觸不得,遣不去。

隻是那位公子,永遠如高山流水,清風朗月,如那屹立不倒之神佛,水火不摧之金石。

心中忽而浮現那首《卜算子》: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