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家還沒敗落那會兒,道之可是太子妃的熱門人選,如今事過境遷,皇後對道之仍舊友善十足,問過幾句家常話,道之驚覺皇上嗓音似在耳邊,稍頓青玉傳聲入腦,“我和皇兄說話也不用避你,有空不妨聽聽。”道之聽說自然要用心偷聽。正趕上皇帝感慨青玉回京輕易不肯進宮說話,她頓覺有趣,卻猛然回神自己這邊已然半晌無言,抬眼便見皇後麵露關切,道之幹脆將竇江之事和盤托出,皇後又驚又喜不禁淚流滿麵,趁著宮女侍候皇後洗臉更衣的功夫,道之心思早又飄去青玉那邊。
“皇兄還為軍權不穩發愁?”
青玉長兄孔青炤按按太陽穴,應道,“愁到頭疼睡不著。”
“不如讓臣弟盡些綿薄之力?”青玉低頭瞧了眼茶盞,正是道桓最愛的蒙頂黃芽。
青炤看出二弟神情變化,搖頭笑道,“打算怎麼敲朕一筆?”
青玉笑笑,伸了三根手指出來,“請皇兄賜婚,開複竺家,還有……皇兄這兒還有多少這茶?”說著,指了指茶盞。
“就這麼多?”
“皇兄若嫌太簡單,加點別的什麼恩典,我可沒意見。”
道之聽到這裏滿足異常,青玉提了三個條件,各個都和竺家有關。還來不及梳理下心情,便又聽得皇上開口,“想讓竺家那丫頭風光嫁你,免不得封賞個爵位,可朕記著竺家嫡係沒什麼人了吧?”
青玉輕描淡寫道:“道桓還在。”
“你在老爺子眼皮底下把他救下來了?”青炤奇道,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神情。言畢發覺自己失態,又長歎一聲,“那時候朕跟老三都還讓老爺子軟禁著,圈得那叫個嚴實,別說來人,連隻耗子怕都鑽不進去。”
青玉搖搖頭,“自然沒救下來。我和道桓一樣,死得不能再透了。”說著,右手食指在左臂上劃了一道,皮膚肌肉向兩邊猙獰翻開,直至露出白骨,並無半點鮮血湧現。
青炤一怔,青玉右手再次拂過左臂,傷口杳無蹤跡。青炤沉默良久,才輕聲道,“二弟你……”
青玉從不自憐自傷,幹脆擺手道,“你們活人的事兒我們死人不愛攙和,可是俸祿不能克扣,竺家的宅子田產也得還回來。”
青炤登基一年多內憂不絕皇位不穩,卻唯獨不缺錢,“這是轉性掉錢眼裏了?朕不記得二弟你在乎過銀錢,這是替媳婦向朕討賬來了?”
“再不攢下點家產日子要沒法過了,”青玉十分坦蕩,“我都這樣了,還圖什麼別的。”
青炤提筆記下幾個字,忽然想起什麼,“還有,竺道桓死而複生你預備什麼說辭沒有?”
“皇兄隨便編個緣由便是。”
兄弟倆相視一笑,青炤道,“朕明兒就傳旨。”
青玉應道:“臣弟今晚就寫信。”
道之與皇後道別,行至乾清門,青玉已經等待多時。
他眼神和腦袋一塊向著道之歪過來,“累麼?”
道之搖搖頭,“不過動動嘴皮子,怎麼會累。”
“咱們走回去?”
“好啊。”出了西華門再過兩個街口就是寧王府,走得再慢兩刻鍾也到了,不過前後左右都有內侍引路,道之一肚子疑問倒不好開口。
青玉傳音了,“旨意得了,道桓那邊估計還得等幾天才醒,倒不用急。”
道之瞥了青玉一眼,“我想爹爹告老不問朝中事。”朝中文臣武將不合並不新鮮,青炤三兄弟的皇帝老子暴虐卻不昏庸,重用武將,犧牲一批人的利益成全另一批人,靠著得利者的擁護坐穩了二十年皇位。等到孔青炤上台,他要打壓武官子弟倚重文臣世家,而竺道桓無論威望為人都是極好選擇,尤其是他沒有兄弟膝下隻有一女,再怎麼禮遇恩典都不必擔心竺家借此做大。道之明白其中關節,不想父親再為皇帝殫精竭慮鞠躬盡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