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涼,起來吧。”水清揚起身,把沒受傷的手伸給我,一如往日的關照和溫暖,我就著他的手起身,卻伸手小心替他撣掉身上厚厚的雪花——若你不能再護我周全,讓我照顧你吧,像對自己最親的親人一樣的照顧你!
他是聰明人,又如何不懂我的心意,他站著沒動,任由我如此,卻忽然開口:“軍營不比別處,靜王爺……處境微妙……”
我怔了下,從何時起,他稱朱離靜王爺?是因為朱離的“處境微妙”,還是因為水清揚的“身有殘疾”?但我隻能歎息地收回手,我不忍他為難。
“我聽說,是蕭戰將你擄去的?”水清揚忽然轉頭目光望向我,我亦明白他的心意,於是坦言,“蕭戰本欲辱我殺我,是張義救了我,我以為……他會用我換了他族內的三大長老,誰知他竟放了我。”
水清揚點點頭,似不意外,唯獨聽我最後一句,卻是怔了怔之後才道:“他不會。“
“你說什麼不會?”我沒太聽清,不由問了句。
“換我……也不會的。”水清揚忽然揚眸看了看我,“你可知道明日……”
我知道明日大奕與西遼達丹部談判,但朱離不肯說,我亦不好問,此時不是在談個人恩怨,而是國與國之間的利益,我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左右了他或他們,更何況,我對朱離,因為與張義的情不自禁,終有一份愧疚和不安。
水清揚的手,替我攏了下被雪打濕的前額的發,忽然低低地道:“你說……我錯了麼?”
我一時怔在那裏,才恍然明白他的意→
朱離緩緩伸出手,擁我入懷。
他的身體,並不比我溫暖,他輕輕歎息:“好,不打仗,過了明日……不會再有人死,再有人傷……”
我在他懷中無聲點頭,可我知道,隻要涉及到江山社稷皇位權力,又怎麼可能沒有人死,沒有人傷?
回到帳中不久,便有侍衛送來湯藥和藥渣。我心下又暖又酸澀,朱離神色平靜的接過藥包遣了旁人才道:“他肯替你醫治,堪好。”
我靜了下才明白他的心思。朱離不是不會醫我的眼,他是故意把這個機會留給水清揚,水清揚重創之下還肯再為我治病,的確是件好事。
我喝了藥,見他正親手將藥渣一包包好,便坐到了床邊。一時間帳子裏安靜無聲,隻有碳火偶爾發出“劈啪”輕微的聲響,我忽然覺得麵前的情景溫馨而幸福,可這份幸福卻又讓我莫名的害怕。
我生活在愛與被愛的夾縫中,因為不忍傷害,所以左右為難,而這種姑息和逃避,會不會變成更大的傷害?但麵對朱離和曾對他的承諾,這一切,我又怎麼能夠說得出口?
此時朱離已將藥包放到托盤上遞到我身邊,緩緩開口:“憂思傷肝脾,肝氣通於目,肝和則目能辨五色……”
聞言我不由笑了下:“我也略懂醫。”
此話一出,我自己已不由一怔——那身份與經曆,譬如前世種種死。何況,醫人易,醫己難,放下憂思,談何容易。
朱離卻隻是輕輕點頭:“清揚的藥很有效,你敷了之後早些休息。”
說罷,他轉身去取了搭在椅背上的外袍。
這是他的帳子,他這是要去哪?何況之前無論是在世子府,還是我們合好之後,他雖不曾碰我,我們卻都是同房而居,而此時明顯感覺到了他刻意的疏離,又是因為什麼?
許是見我困惑與苦澀的表情,他又走回床邊,手輕輕放在我的肩膀:“未浠,你答應過,再信我一次的對不對?”
我下意識的點頭。
“我一定會給你……想要的幸福。”他目光似水般柔和,帶了絲絲縷縷的柔情,直漾到我的心底深處,竟似要把我的心撕成好幾片一般痛楚。
他笑了笑,轉身欲走,我在他身後輕聲開口:“朱離,我想……見姬暗河。”
朱離回頭看了我一眼,目光中複雜,似乎有隱隱的了然,然後緩緩點頭:“好,明日我替你安排。”
於是,在第二天傍晚,我身著雪白華貴的狐皮披風,在兩個朱離特地安排的親衛的陪同下,於依舊紛紛揚揚的大雪中,去了關姬暗河的營房。
許是因為他是太後外甥的身份,就算通敵叛國,境況竟然也還不錯,至少比我淪為階下囚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