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貴妃鈕祜祿氏罰,妍盈是被殃及的池魚,心裏未免歉然,頭不能回,隻得低聲道:“妍盈,連累你受苦了,你這個情,算我欠下了。”
等了一會兒,妍盈低低地道:“容主兒,諾莫輕許,欠者終還。”
她的聲音,比著綿綿細雨還有綿密濕冷,讓我無端端地打了個寒戰。
這口吻,這腔調,怎麼如此耳熟?
驟地,天空中炸了一個沉悶之極的雷,隆隆之聲,仿佛來自火星。
在陰鬱的雷聲中,我渾身一顫,想起了這樣的聲音口吻是誰。
穆湫?
急急回過頭,隔著雨幕,分明是穆湫那雙怨毒幽恨的眼神,和那種青白欲死的臉。
鬼啊。
我心裏喊了一聲,渾身一軟,眼前發黑,暈了過去。
莫向宮掖卜浮沉
燭光明滅,搖曳傷寒。
在陰霾深沉光線斑駁的映襯下,穆湫穿著玉青色的衣裳,臉色蒼白如死,一步步逼近了我,我仰麵躺著,不能動彈,也無法叫喊,眼睜睜看著穆湫滿眼怨毒地走到我身邊,冷冷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容芷蘭,我搶了我的位置,做了他身邊的答應,我要殺了你……”
她的目光那麼冷,我如墜霧中:“穆湫姐姐,我,我,我是沒有選擇,誰喜歡做這個答應?我怎麼會搶了你的位置?”
冷笑著,不為所動,穆湫俯下了身子,絲絲寒意,從她那張冰涼而沒有血色臉上襲來,幾乎是鼻尖貼到了鼻尖:“偽君子永遠比真小人更無恥,更可恨,結拜的時候我們說過,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我已經死了,可是你活得還有滋有味,很是逍遙自在,諾莫輕許,債終須還,容芷蘭……”
最後容芷蘭三個字,寒得都冷徹到骨頭裏邊去了,她比鬼還冷的手,已經撫在我的額頭上,好像在慢慢遊弋,想去扼住我的咽喉。
我拚命掙紮,奈何手腳無力,動彈不得,對死亡的惶恐,前所未有地清晰凝重。
以前我老是把死啊活啊地掛在嘴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手機上的壁紙是死神,脖子上掛的飾物是骷髏,q q頭像選的是惡靈,好像這樣我就能看透生死一樣,其實隻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而已。
就像故人說的,時不時就寫一封遺書,沒事兒就弄一篇墓誌銘,我想在有生之年完成所有的心願,和透支生命相比,留有遺憾更令我心有不甘。
現在想來,我不是坦然笑對生死,我是從骨子裏邊怕死。
怕死後的無知無覺,再也看不到今生的兄弟和朋友,看不到這一世的親人。
真實的我,如此庸俗卑劣,令我不忍細觀。
強烈求生的意念,讓我竭力大喝了一聲,這一聲連我自己都被震顫,心忽然一沉,眼睛方才睜開,看到妍盈俯著身,手正好放在我的額頭上,大約也被我這一聲叫喊嚇到,吃驚地望著我,一驚之後,複又麵露喜色:“容主兒醒了?”
她輕呼著,然後轉身,挑了簾兒去外間,招呼禦醫進來。
我定了定神,原來自己躺在床上,渾身無力,頭暈得很,伸手按著太陽穴,感覺方才似夢非夢,那情景又特別熟悉,又是還珠裏邊的情節。小燕子陰差陽錯地進了宮,變成了格格,滿心都是對紫薇的歉然,然後做夢的時候,夢到紫薇找她算賬,就是隻要我變成小燕子,穆湫變成了紫薇,台詞再稍微改改,就真的變成還珠了。
妍盈已經領著禦醫進來,禦醫先行了禮:“小主子吉祥,服了臣的兩劑藥之後,身上可感覺大安了?”
旁邊妍盈一笑:“主子,您前天在景仁宮前邊昏倒了,萬歲爺召了胡太醫來給你診脈,您都暈沉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