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來世相見是上帝撒的慌。
窗外時而傳來騎車鳴笛或是某個路人大聲叫喚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他因為沒有安全感,而找了一個這麼鄰近商場的酒店。
他冷笑了一聲,終於開口說話“小賂,我的女兒,還好嗎?”渾厚的慈聲貫入我的耳朵,神經裏那顆緊繃的精線蓄勢待發,等他再開口,我一定繃不住放聲大哭。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是“沒想到我又出現在你麵前了吧?不知道這一次你是不是也要親手將我送進地獄呢?”他一步步緊逼,我嚇得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滾,他說的什麼,我一點也記不得。但心裏覺得是愧疚的,並且腦子裏一直帶著這樣的自愧感,隻是零碎的記憶拚湊不出完整的畫麵。
而如今我終於能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
因為下一秒,一個突兀的畫麵嘣到了我的麵前,殘酷,血腥,悲憫,以及我內心的憤怒。
我捂住胸口阻止左心房劇烈的跳動,好讓我能平緩一下呼吸。
但父親咆哮“白賂,你真是沒有良知啊,你媽她被祁念殺死了你還和她兒子談情說愛?”
他用雙手托住我的整個臉頰讓我與他直視,我被恮製得沒有一點力氣,隻能拚命忍住淚水。
沒有覺得陌生,而是熟悉,真的熟悉,我的童年似乎回來了。在冷暴力中,麵對著泛黃的牆壁站一個晚上,還有家裏被打翻的藥箱,裏麵有一包白色的東西,我不認識上麵的字,將她悄悄給了媽媽,然後青眠跑到家裏來,身上全是血跡,白色襯衣上數不清的紅色條子。
媽媽那一次沒有替他上藥,而是與父親在家裏爭吵。我拾起藥箱,一邊哭著一邊給青眠擦藥,心裏悶悶的,說不上一句話。
等我們處理好傷口出去的時候,媽媽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反而家裏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青眠嚇得一哆嗦,跑回我的房間,用被子捂住自己,不願意出去。
我悄悄從外麵將門鎖上,捏著汗水走到樓下,然後看到了在廚房裏的祁念,青眠的母親。她正趴在父親的身上,用雙手使勁的捏住他的脖子,父親掙紮著,嘴裏吼出一句“你這個瘋女人!”
突然,祁念被他反手摁到了地下,用剛才同樣的姿勢掐著祁念的脖子,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沒有一丁點兒聲音,也不見祁念反抗。
我跑到客廳,抓起電話,撥了120。
父親聽到聲音後,停下動作,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然後,他跑了出去,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管我,但我知道他的眼裏透著失望和焦急。那種害怕死亡的焦急。祁念就是在那時候發瘋,像對待青眠時那樣對我,用一把水果刀抵住我的脖子,想要置我於死地。
搞笑的是,青眠那時候從臥室裏出來了,他看到這幅場景,竟然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我沒有怪他,我隻是可憐他,那時候他一定比我還害怕,他的眼神裏是我從未見過的絕望,那個青眠,是我從未那麼可憐過的青眠。
千鈞一發之際,父親終於衝過來,將我抱起,然後塞到了車裏。他用安全帶將我拴住,加大油門,轟然駛去。我也放下心來,因為後麵出現了警車以及媽媽的黑色寶馬。那是一場關於時間,親情和生命的比賽,我為了能讓父親洗心革麵,拚了命的去阻止他,隨著一陣父親的咆哮“你們都這樣?!”車一下子,撞在了一輛大貨車上。
我知道,我害了所有人。
我自以為是的好心以為可以為了所有人而幸福,卻不知道我的自以為是和好心隻是加速了這一場與生命的比賽,沒有方向,隻有迷茫和不能退步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