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嚅嚅著,低著頭不看他,過一會兒才說,“是我的錯,沒有守在上麵,害死了小致……”

“別說了!”戎子煩躁地打斷他,“不是你的錯。”

他不準備讓其他人知道地下室裏有什麼發生了什麼,但也看不爽穀梁米自責。

穀梁米一縮,頭低得更厲害,哦了一聲,沒再說話了。

按他那理解,就是戎子火得要死,讓他閉嘴,懶得跟他再說。想到死去的蔡致想到生氣的戎子,穀梁米直想拍自己幾百個耳刮子。又想到剛才衝進地下室看到那一幕,那簡直是揪得小心肝扭成根麻花。

戎子果然是喜歡隨便那種精明能幹、爽朗樂觀的人,像他這麼笨笨的老壞事的,就隻有挨罵的份,時不時還莫名其妙挨上一拳頭。

他心裏這麼翻江倒海的痛悔難受,戎子卻不知道,見他乖乖閉了嘴,也不再說什麼,專心給那孩子處理傷。

這一夜,對於失去胞兄、悲傷欲絕的蔡雅,對於恍恍惚惚、呆坐得似乎石化的隨便,對於魂不守舍、胡思亂想的穀梁米,對於頭疼於如何獵殺那隻曾經是季逸林的喪屍、如何護大家周全而出的戎子……對於其他惶惶不安的幸存者們,都是極其漫長的一夜。

作者有話要說:

老是會忘記發。。。= = 見諒。。。

第 21 章

天空一直沒有亮起來,直到第二天中午,手表上的指針都過了十二點,還是陰陰暗暗晦晦澀澀,黑雲壓城,隱約電閃,遠處雷鳴。

一屋子孩子在風聲中瑟瑟,擠在堯淺倩與隨便周圍。沒怎麼睡又心不在焉的穀梁米一個萵苣姑娘的故事講了一上午也沒有交代清楚,被雷聲幾次打斷,終於眯縫著眼睛往窗邊望望,這才迷迷糊糊反應過來,“雨!”

淅瀝瀝的小雨先降下來,不過十幾秒,嘩啦啦如瓢潑。

“我出去淋一會兒。”他終於提起些精神,有些興奮地說。

“回來!”卻被戎子喝住了。

看著穀梁米沮喪地縮回來,戎子低聲囑咐著,“不要出去打草驚蛇。”

“哦……”

戎子靠在會議室的窗邊,抹了抹被水迅速淋得模糊的窗玻璃,看向外麵的操場。

雨簾的那頭,教學樓的大門掩著,因為之前門鎖被隨便打壞,此時被風吹得忽開忽關。院裏先前搭的上課的棚子,棚布被吹得掉落,卷起來滾到院末、上有迎客鬆的牆磚前,團起來濕漉漉貼在磚腳下,迎客鬆上凝固的血跡被雨水衝刷下來,黑黑的水蜿蜒淌在那團布上,遠看像一具趴臥在黑色血泊中的屍體。

天際一道光閃過,刹那間撕開天空,映得戎子眸中一亮。

四五秒後,轟隆隆一道驚雷。

而就在這雷聲中,戎子手裏的降魔杵突然不住地發顫,教學樓的大門像是受到了來自裏麵的什麼氣流的衝擊,猛地向外一關,所有聲音淹沒在雷聲裏了,隻能看見門縫裏泄出來的金光。

幾乎是同時的,戎子拉開窗戶跳了出去,直奔教學樓。

跑跳著衝過去推開樓門,腳下沙石土礫瀉出,門廊裏頭盡是飛濺開的土石殘骸,那頭小院子裏兩座假山塌得隻留一座孤零零立在雨裏。

而曾經的鍋爐房已成一片廢墟,飛揚的塵土還未完全散盡,在雨裏灰蒙蒙一大團飄舞。

隨便從後頭跟上來跑到戎子身邊,頓住腳。

他呆呆地看著那片廢墟,“……你早上出去過一趟,是來這裏埋了符?”

“是,”戎子道,“一旦有人進入就會爆炸。沒想到它這麼快就回來。”

是他瞞了隨便過來下符,不是不信任隨便,隻是終究不放心。

身邊傳來沉重而顫唞的呼氣聲,戎子轉頭來看著隨便,可門廊裏光線昏暗,什麼也看不清,“你還在不舍?他已經死了,他不是季逸林,現在我們隻是清理了一隻喪屍。”

隨便沒有答他,仍定定地站著,一動不動,宛若雕塑。

良久,他上前幾步走出門廊,走進雨裏,走上那片廢墟。他低著頭看著腳下頹磚剩土,層層支架下連地下室的門的位置都看不見。

他跪了下去,顫唞的手伸下去,摸著地上一塊殘磚,閉了眼。

豆大的雨水砸在他頭上身上,濕了他的發他的衣,水從額頭發尖低落,滾下臉頰。

“……你……等我幾天,好不好……”

沒有人回答,雨聲太大,站在門廊裏的戎子聽不清他說了什麼,甚至看不清他嘴巴的動作,隻能見他靜靜地跪在雨裏,水打落在他身上,像給他加了層帶霧氣的罩。

雨聲轟鳴,黑雲覆天,悲傷像是會感染的瘟疫。戎子突然間覺得心口莫名壓抑,跳動加速,像是慌亂,像是彷徨,他自己也摸不清這些以前少有感觸的情緒從哪裏湧來。

他實在不懂,再怎麼隨便和那個季逸林之間常年搭檔、相濡以沫,有著脫也脫不開斷也斷不掉的聯係,也不至於為了另一個人做到這樣。身為除魔師,連下手殺他的勇氣也沒有。在他死後,還悲傷痛苦至如此。

他不知為什麼就想起還留在會議室裏的穀梁米來,想起穀梁米委屈地縮起來的樣子。如果被咬的、變成喪屍的是他自己,穀梁米是不是也會這樣蹲在那裏,繼續散發著發黴氣息,風雨交加裏可憐巴巴蜷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