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孩子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周圍人都回過頭來張望。一個身著幹淨利落的粗布蘭衣蘭褲黑布小腳鞋，打著嶄新裹腿四十來歲的長的非常漂亮的婆姨走了過來：“玉靜，你欺負人家娃娃幹什麼？”又指折旁邊的哪個男孩子吳韶亮說：“你是叔叔的，還跟著起哄！！”
玉靜噘嘴說：“四奶奶，我看見他就惡心！這裏是咱們梁家的地方，我就不讓他上來！”
那四奶奶見玉靜不講理，喝住他：“惡妮妮，今是神神的生，誰都能看戲，不許你欺負人家！你看你兄弟，那象你這麼不講理？”
玉靜還在嚷嚷：“不，我就不願意！”
“你個強板筋！”四奶奶用手指點點她額頭，又衝著豁口外的女孩子說：“春英，你別理他，你自個上來。”
說著四奶奶抱過春英背上的娃娃，又伸手將春英拉上來，將兩孩子拉到前頭去看。
那玉靜好不願意，做著鬼臉。他四奶奶看見了，笑道：“俊俊的臉兒，搐成這樣，喲喲，難看不難看？”又問春英：“你奶奶你爸爸怎麼沒見？”
春英指著台下：“我奶我爸帶著麗娃在台子那邊看呢。”
四奶奶又問：“那你媽怎沒來？怎麼讓你背著個娃娃來了？”
春英道：“我媽難話了（即病了），不能來。讓我看娃娃哩，我實再想看戲，就背著來了。”
四奶奶還想問什麼，聽著戲台上鑼鼓緊響。隻見舞台上小紅娘正著急——原來已演到《拷紅》了。
果真那老夫人上來了，命小紅娘跪下了，唱了幾句，舉棍打那小紅娘。小紅娘邊哭邊躲邊唱。
台下都著迷了。看戲人的擠的不得動，可還要互相拉著話評論著：“唉喲喲，自家女子不好，怪人家丫環的什麼？”
“丫環？保險是個蠻女子。由著人家有錢人打罵指派嘛！
“這個紅娘演的真象。”“演老夫人的太年輕了！”
大人們議論，小孩子們看熱鬧。瞧見台上小姐丫環穿紅戴花，頭上銀釵滴裏搭拉真好看，至於唱些什麼，不知道也就不想知道。有幾個壞小子為了看戲子的衣裳，跑到台跟下。正巧是張生跪拜央求老夫人，戲衣虹裳從加長戲台的木縫中垂了下來，偏就被調皮小子們一把揪住了，急的張生手舞足蹈，又踢又唱。終於被人發現了，吆喝住了調皮小子們的搗亂，惹的滿場人笑了起來。
又有一些孩子東望西望，一會兒要吃，一會兒要喝，一會兒要上茅坑，一會兒又想出去跑跑。那麗娃在台下的大人堆裏看了半會兒戲，這會兒也耐不住了，拈拈石頭動動土。又見他姐姐站在梁家堖畔上，便也要去。奶奶的哄不住，由他去了。
麗娃便擠過坐著板凳或石頭的人們，挨著那張師長的兩個夫人的椅子後麵溜出來，順便羨慕地仔細看看，又摸摸那兩個夫人的綢衣裳，便留下了五個小泥手指印；又給張師長那後背也仔細看看那軍裝，輕輕捏抹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