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陸寂離還是覺得,他和自己交談的時候與以前不太一樣了。
當然,在他們如願以償找到甄宵之後,陸寂離心裏的這塊小疙瘩也被他暫時忽略不計了。
其實準確一點來說,他們找到的是靛染。
陸寂離是第一次見到靛染。
他身穿一件玄青色素麵短衫,黑色布褲,頭發用一根灰色的布條束起,倒也算是利落幹淨。隻是他臉上少有這個年齡段的風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解釋的滄桑。
“你們來了。”他見到這一行三人,簡短地做了個表示。陸寂離看見他攤開的手掌上,起了兩三個水泡,手是洗淨的,但卻仍能看見一些細碎的未愈合的紅色小傷口。
陸寂離有些感慨:師兄曾說他談吐儒雅,儀表不凡,今日卻因作惡落得如此田地,究竟是何苦?
白鳶自然感慨比陸寂離更甚。
他歎了口氣,對靛染道:“你們好像知道我會來。”
靛染點了一下頭:“他說了,‘總要做個了斷的’。”
“他人呢?”
“在休息,今天不見客。”靛染淡淡答道。
他的口氣好像還停留在那日請白鳶去府上做客的時候,絲毫沒有‘我們是敵對的’的感情顯露。
白鳶沒有追問,他把自己的來意說明了,問靛染有沒有異議。
“他說他現在操縱三具行屍已是極限,所以你們就派三人來即可。至於地點,定於鍾嶺山頂便可。雖然山下是有不少屍體,不過都是些做苦役的工匠,再者你們皆能禦劍,應該不會在意這些。如果你同意,明日天拂曉時,鍾嶺山頂見吧。”
白鳶表示自己沒意見,然後就告辭離開了。
他帶著陸寂離和燕西風去了離鍾嶺山不太遠的一家客棧歇腳,三人開了兩間房,一間讓燕西風睡個好覺,另一間裏他和陸寂離練了一晚的內功。
次日寅時,三人正了衣裝,便禦劍往鍾嶺山頂飛去了。
“趁現在他們還沒來,先看看山頂有沒有異常,他們有沒有布置什麼機關之類的。”
三人分頭搜尋開來。
白鳶雖然答應得痛快,但他還是心細如發絲之人——畢竟對手是甄宵,若是有一步不慎…………………
陸寂離一邊四下檢查,一邊心中惶惶。
他搜尋過一遍的角落,總是忍不住再檢查一遍——他知道,自己是在害怕。
害怕什麼?怕死嗎?不。雖然確實有受重傷的可能,但是死應該不可能吧……就算是死了,如果師兄能夠製衡他們,那也是值得的。
他心中安慰著自己,握刀的手卻顫抖不已。
哎,這是緊張的吧。瞧我,果然還是嫩得很。等解決完甄宵他們,我就回鳴鹿台休息上他個大半年……………
鎮定,鎮定。昨天師兄已經給我們排過陣法,應該沒有問題。
“師兄,這邊沒有問題!”
白鳶也已經檢查完畢,朝他這個方向走來。
“我那邊也很正常。”
話音未落,燕西風也檢查完了,大步走近二人:“一切正常。”
天色漸亮。遠處,靛染拾級而上,走近了一觀,才發現他竟是背著甄宵上的山。
等再近一些,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甄宵今日沒有戴麵具,沒有易容,穿的也不是往日那華貴的紫袍,而是一件普通的粗布衣服。
但是那張臉……
額角鮮紅的“奴”字在他秀麗的眉目蒼白的皮膚的襯托下,顯得越發觸目驚心。
甄宵安靜地伏在靛染的後背上,若不是他睜著眼,陸寂離恐怕要以為他是一具剛死的屍體了。
靛染走到三人麵前,將甄宵輕輕放下。
甄宵朝他微微一點頭,他便轉身走開了一些。
“開戰之前,我還想問你一句話。”白鳶看著眼前形銷骨立的妖冶男子,問道。
甄宵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不用了,我是不會主動放手的,白先生。這世上的事,對我而言,都是不進則退,沒有一樁能夠半途而廢。你的善意,用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