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狐疑地盯著元澈:“你……怎麼了?”
元澈朝她伸出手,說:“先給我打個電話。”
董濛滿腹猶疑,捂著手機不肯給:“你先告訴我怎麼了。”
元澈無聲地歎了口氣,望著站在幾級樓梯下的董濛,平靜地說:“元鳴掉到樓下去了。”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就和說“衣服掉到樓下去了”,或者“花盆掉到樓下去了”沒什麼兩樣。
董濛隻覺頭皮一炸,腦子裏“嗡”的一聲:“你說……什麼? ”
*
救護車很快趕到,警報燈的呼號和閃光驚動了一些鄰居,不少其他單元的居民還“不辭遠道”地裹好外套,從家中奔赴現場圍觀。
三樓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要是自己跳下去,命大一點的還有可能救得回來,偏偏元鳴是以仰倒的姿勢下去的,後腦勺著地。
醫生先上前摸了摸他頸側,已經感受不到脈搏了。
生命體征全無,原地搶救無效,也就沒有必要再轉到醫院裏折騰一回。
圍觀的好鄰居們不肯閑著,從元鳴這個倒黴落地姿勢,七嘴八舌地推測出了“不是自殺”的結論——畢竟心甘情願的仰倒式墜落一般隻用於電視劇裏的場景。
於是他們自發地報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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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濛腦子裏的陣陣轟鳴過後,後脊躥上了一股涼氣,伴著頭皮上還沒消散的麻意,深刻地詮釋了什麼叫作毛骨悚然。
好半天,她都被自己腦子裏那個想法瘮得說不出話。穿著白大褂的人在眼前來來去去,董濛的眼神空洞而木然,過了不知多久,她才猛然想起什麼似的,悄悄推了一把元澈,低聲道:“去,別在這待著,先去你姥爺家。”
元澈站在原地不動,臉上浮起一個自嘲似的微笑,低頭問董濛:“你怕什麼? ”
董濛驚怒交加地瞪了他一眼,說不出她在怕什麼,況且也來不及說了——民警已經抵達現場,開始取證調查。
……
從派出所出來已是淩晨。兩人暫時不能回到原來的住處,就近找了家賓館。
母子二人一路無話,直到進入房間關好門,董濛才聲音發抖地問:“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不是你? ”
元澈麵有倦色:“什麼是不是我? ”
董濛的嗓音顫得越發厲害:“他喝著酒,為什麼要去開陽台的門……為什麼會那樣掉下去,還有……你為什麼突然從城西跑回來? ”
元澈疲憊地揉了兩下眉心,而後歎息般地吐出一口氣:“我的確想那麼幹了,算不算? ”
董濛睜大眼睛:“你……”
“他不是我推的。”元澈打斷她,別過臉去,嗓音裏滿是漠然,“我憑什麼要給他陪葬。”
想那麼幹,不代表真的那麼做了。
同歸於盡的事,放在以前他可能真的幹得出來。
元鳴走得猝不及防,沒有遺書,也沒留下什麼有用的遺言。他既沒有兄弟姐妹,父母又走得早,財產繼承權落到誰的身上,自然不必多說。
所謂“養老送終”的心願,元鳴也算是實現了一半——還沒養老,就先送了終。
第53章
第二天, 元澈難得一見地遲到了。
遲得還有點狠, 是踩著晨讀下課的鈴聲進來的。
昨晚他睡了不到兩個小時,按理說今早應該特別困, 然而大腦清醒得讓自己都害怕。
***
唐染的晨讀課就沒好好上過——要麼補昨天的作業, 要麼一手撐下巴,一手轉筆,視線穿過教室門和走廊上的窗口, 望著天邊的朝霞發呆。這天他一會兒盯著教室門口, 一會兒低頭看看腕表,臉上的神情十分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