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段(3 / 3)

科馬羅夫斯基是這裏的常客。每當維克托·伊波利托維奇穿過作坊往那一邊走去的時候,一路嚇得那些正在換衣服的漂亮的女人們躲到屏風後麵,從那裏戲該地和他開著放肆的玩笑;成衣工就在他背後用不大看得起和譏諷的口氣悄悄地說:“又大駕光臨了。”“她的寶貝兒來了。”“獻媚的情人來了。”“水牛!”“色鬼!” **

最招人恨的是他有時候用皮帶牽來的那條叫傑克的叭兒狗。這畜生快步向前猛衝,扯得他歪歪斜斜地走著,兩手前伸,好像是讓人牽著的一個盲人。

春天,有一次傑克咬住了拉拉的腳,撕破了一隻襪子。

“我一定把它弄死,這魔鬼。”傑明娜像孩子似的湊近拉拉的耳朵啞聲說。

“不錯,這狗真叫人討厭。可是你這小傻瓜有什麼辦法?”

“小聲點,別嚷,我教給你。複活節的時候不是要準備石頭雞蛋嗎。就是你媽媽在五鬥櫥裏放的……”

“對,有大理石的,還有玻璃的。”

“是呀,你低下點頭,我悄悄跟你說。把它們拿來塗上豬油,弄得油糊糊的,這條跟撒旦一樣壞透了的雜毛畜生這麼一吞,就算大功告成!保準四腳朝天!”

拉拉笑了,同時帶點羨慕地思量著:這個女孩子生活環境很窮困,自己要參加勞動。在乎民當中有些人成熟得很早。不過,在她身上還保留著不少沒有受到損害的、帶著純真的稚氣的東西。石頭雞蛋,傑克——虧她想得出來。“可是,我們的命運為什麼這樣?”她繼續想下去,“為什麼要讓我看到這一切,而且要為這一切感到痛心呢?”

“對他來說,媽媽就是……他也就是媽媽的……這個醜字眼兒我可說不出口。既然如此,為什麼他還用那種眼神看我呢?我可是她的女兒呀。”

雖然十六歲剛過,拉拉已經是個完全成熟的少女了。看上去像是十八歲或者更大一些。她頭腦清晰,性格明快。她出落得非常標致。

她和羅佳都懂得,生活中的一切要靠自己用雙手去掙。和那些花天酒地的人不同,她和他都來木及過早地學會鑽營之術,也不會從理論上去辨別那些實際上還接觸不到的事物。隻有多餘的東西才是肮髒的。拉拉是世界上最純潔的。

姐姐和弟弟都很清楚,事事都有自己的一本賬,已經爭取到手的要萬分珍惜。為了能夠出人頭地,必須工於心計,善於盤算。拉拉用心學習並非出於抽象的求知欲,倒是因為免繳學費就得做個優秀生,就得有好成績。如同努力讀書一樣,拉拉也毫不勉強地幹著洗洗涮涮之類的家務活,在作坊裏幫幫忙,照媽媽的吩咐到外邊去辦些事。她的動作總是無聲無息而又和諧輕快,她身上的一切,包括那不易覺察的敏捷的動作、身材、嗓音、灰色的眼暗和亞麻色的頭發,都相得益彰。

這是七月中旬的一個禮拜日。每逢假日,清晨可以在床上懶散地多呆一會兒。拉拉仰麵躺著,雙手向後交叉在枕頭下。

作坊裏異乎尋常地安靜。朝向院子的窗戶敞開著。拉拉聽到遠處有一輛四輪馬車隆隆地從鵝卵石的大路走上鐵軌馬車的軌道,粗重的碰撞聲變成了像是在一層油脂上滑行似的均勻的響動。“應該再睡一會兒。”拉拉這樣想著。隱約的鬧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