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段(2 / 3)

在搬進作訪三間一套的小小住宅去之前,她們在“黑山”住了將近一個月。

那一帶是莫斯科最可怕的地方,聚居著馬車夫,有整條街道專供尋花問柳,又是許多下等妓女窮困潦倒的所在。

不整潔的房間、屋裏的臭蟲和簡陋的家具,這都不會讓孩子們感到奇怪。父親死後,母親一直生活在貧困的恐懼當中。羅佳和拉拉已經聽慣了說他們全家處於死亡的邊緣之類的話。他們知道自己還算不上是流落街頭的窮孩子,可是在有錢人的麵前,總像是被孤兒院收留的孩子那樣忐忑不安。

他們的母親就是這樣一個整天生活在提心吊膽之中的活榜樣。阿馬利啞·卡爾洛夫娜年已三十五歲,體態豐滿,一頭黃發,每當心血來潮的時候總要做些蠢事。她膽子小得出奇,對男人怕得要命。正因為是這樣,才由於驚嚇而張皇失措地從一個男人的懷抱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在“黑山”,她家住的房間是二十三號,二十四號從一開始就住著一位大提琴手特什克維奇。這人是個好出汗、禿頂上戴著撲粉假發的和事佬,每逢要說服別人,兩手就像祈禱似的合起來放到胸`前,在音樂會上演奏的時候,頭向後仰著,興奮地閃動著眼睛。他常常不在家,往往~連幾天都留在大劇院或者音樂學院。這兩家鄰居已經彼此熟悉了,相互照應使他們接近起來。

有孩子們在跟前,科馬羅夫斯基每次來訪都讓阿馬利灰·卡爾洛夫娜覺得不方便,於是特什克維奇走的時候,就把自己房間的鑰匙留給她接待朋友。對他這種自我犧牲的精神,吉沙爾很快也就習以為常,甚至有好幾次為了逃避自己的保護人,她噙著眼淚敲他房門求他保護。

這是幢平房,離特維爾街的拐角不遠。可以感覺得出布列斯特鐵路幹線就在附近,因為從隔壁開始就是鐵路職工宿舍、機車修理場和倉庫。

奧莉妮·傑明娜每天回家就是往那個方向去。這個聰穎的女孩子是莫斯科商場一個職員的侄女。

她是個很能幹的學徒,是當初的商場老板物色到的,如今很快要成為一名工匠了。奧莉姬·傑明娜非常喜歡拉拉。

一切還都保持著列維茨卡妮在世時的老樣子。在那些滿麵倦容的女工腳踏或手搖之下,縫紉機發狂般地轉動著。有些人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縫紉,不時抬起拿著針的手,針上穿著長長的線。地板上亂丟著碎布頭。說話必須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壓過縫紉機的塔塔聲和窗拱下麵籠子裏的金絲雀的啼叫聲。大家都管這隻鳥叫基裏爾·莫傑斯托維奇,至於為什麼取了這麼個名字,先前的主人已然把這個秘密帶到墳墓裏去了。

在接待室裏,太太們都像圖畫中的人物似的圍在一張放了許多雜誌的桌子旁邊。她們站的、坐的或是半倚半坐的姿勢,都模仿著畫片上的樣子,一邊翻看服裝樣式,一邊品評著。在另一張桌子後麵經理的位子上,坐著阿馬利啞·卡爾洛夫娜的助手、老裁剪工出身的法伊娜·西蘭季耶夫娜·費秀京娃。她骨骼突出,鬆弛的兩須長了許多疣德。

她用發黃的牙齒叼住一支裝了香煙的象牙煙嘴,眯起一隻瞳孔也是黃色的眼睛,從鼻子和嘴裏向外噴著黃煙,同時往本子上記著等在那裏的訂貨人提的尺碼、發票號碼、住址和要求。

在作坊裏,阿馬利娘·卡爾洛夫娜還是個缺少經驗的新手。她還不能充分體會自己已經是這裏的主人。不過大家都很老實,對費季索娃是可以信得過的。可是,正趕上這些讓人操心的日子。阿馬利灰·卡爾洛夫娜害怕考慮未來。絕望籠罩著她,事事都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