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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一條水銀似的帶子,像草尖上的露珠一樣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流過。它不停地流過去,也不向土裏滲透。驟然間這帶子猛地彎向一邊,消失不見了。原來是條赤練蛇。尼卡打了一個冷戰。

他是個很奇特的孩子,興奮的時候就大聲地自言自語。他仿效母親,也喜歡高談闊論,追求一些怪僻的想法。 ◇思◇兔◇在◇線◇閱◇讀◇

“活在世界上真是美妙!”他心中在想,“不過為什麼又要常常為此而痛苦呢?當然,上帝是存在的。不過,上帝要是存在的話,他就是我。現在我就給這白楊下命令。”他朝一棵從樹梢到樹幹都在微微顫動的白楊看了一眼(這棵樹德濕、發亮的葉子仿佛是用馬口鐵剪成的),這麼想著,“我這就給它下命令。”他像發瘋似的用全力克製自己不發出聲音,卻用整個身心和全部血肉祝禱著,想象著:“你給我停止!”楊樹立刻順從地一動木動了。尼卡高興得笑起來,接著就跑下河裏遊泳去了。

他的父親傑緬季·杜多羅夫是個恐怖主義分子,曾被判處續刑,後來蒙沙皇特赦才改服苦役。他母親是出身於格魯吉亞的埃裏斯托夫家族的郡主,是個性情乖張但還很年輕貌美的女人,總是醉心於某些事情,比如同情暴動和反抗分子,主張極端的學說,吹捧著名的演員和幫助可憐的失意人,等等。

她寵愛尼卡,把他的名字變幻出一連串毫無意義的、溫存而又傻氣的呢稱,像什麼“伊諾切克”或“諾親卡”之類,把他帶到梯弗裏斯給親戚們看。在那裏,最使他驚奇的是院子裏的一棵枝葉繁茂的樹。那是一棵粗壯的熱帶巨樹。它那大象耳朵一般的葉子遮住了南方的灼熱的晴空。尼卡無論如何也不習慣於認為這是一棵樹,是一種植物,而不是動物。

讓孩子使用父親的可怕的姓名是要擔風險的,所以伊萬·伊萬諾維奇征得尼娜·加拉克季奧諾夫娜的同意,準備上書沙皇陛下允許尼卡改用母親的姓氏。

就在他躲在床上對世界上的許多事情感到憤想不平的時候,其中也想到了這件事。沃斯科博伊尼科夫算個什麼人,怎麼能這樣過分地幹涉他的事?等著看他會怎樣教訓他們吧!

還有那個娜佳!難道因為她十五歲,就可以翹鼻子,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和他講話嗎?瞧著吧,要給她點厲害看看!“我恨她,”他自言自語地反複說了幾遍,“我要殺死她!叫她去劃船,把她淹死。”

媽媽倒是盤算得挺好。她走的時候肯定是騙了他和沃斯科博伊尼科夫。她在高加索一天也沒有停留,就在最近的一個樞紐站換車北上,到了彼得堡以後,又和大學生們一起槍擊警察。可是他卻該在這鬼地方活活地爛掉。不過,他~定要把所有的人都捉弄一番。把娜佳淹死,離開學校,到西伯利亞去找父親發動起義。

池塘四麵長滿了睡蓮。小船鑽進稠密的睡蓮叢中,發出幹澀的緩牽聲。隻有空隙的地方才露出池水,仿佛是西瓜汁從切口當中滲了出來。

尼卡和娜佳開始采摘睡蓮。兩個人同時抓住了一枝如同橡皮筋一樣繃得緊緊的結實的莖幹,結果被它拖到一起,頭碰到了一塊兒。小船就像被鉤竿搭住似的向岸邊漂去。蓮梗續在一起,越來越短,隻見一朵朵白花綻開豔麗的花心,仿佛帶血的蛋黃,一忽地沉到水裏,一忽兒又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