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塔金光映照之下,胡僧也現出法相,隻見他的身體呈青色,有九個頭,分三層排列,最下層七個頭,居中為藍色牛頭,左右各三頭,顏色各異。第二層頭作吃人夜叉狀,頂層一頭,為文殊本像。一麵雙臂,手中拿鈴、杵、刀、劍、箭、弓、瓶、索子、鉤、戟、傘等器物,足下有蓮花,背後有火焰。
他言道:“這是九首大威德金剛的法相,也是文殊菩薩的忿怒相。與真人的護法相有異曲同工之妙,可見智緣法師所說的‘道出一門,法無二致’是很有道理的。小僧是來自天竺的僧人阿底峽,初來中土,得罪莫怪。”
薩守堅見這胡僧所現法相,顯得極為勇猛、頑強、威力無比。禁不住心中驚佩,雷霆訣一撤,收去了護法像,單掌稽首,道:“我是來自華山的道家護法靈官薩守堅,失禮這處,還請海涵。”
這阿底峽本名月藏,法名燃燈吉祥智,出身王族,十一歲在那爛陀寺從覺賢學習佛學,旋去王舍城跟密教大師阿縛都底波陀學習密法,二十九歲在菩提伽耶摩底寺出家,先後師事香蒂巴、那洛巴等天竺著名大師,成為精通五明的大班智達。其後,先後出任印度十八個寺院的住持,現任超戒寺大上座,名震四方,影響最大,被尊為無極自在法王。就在他身名最盛之時,辭出所有職事,發諾大願心,遠赴中土,欲弘揚密宗佛法,輾轉來到五台山。
阿底峽可以算是密宗佛學繼往開來的大人物,在佛門中的地位絕不遜於道家的陳摶老祖,此次攜密法東來,引起了中土、日本、高麗諸地的一致重視,五台山舉行十寺法會也正是為了迎接他。
令智緣想不到的是,這樣一個身名顯赫的高僧,竟然就是麵前這個如同苦行僧一樣的人。在智緣的印象裏,縱然是中土小寺院中的,稍露有一點名氣的僧人,出行也是前呼後擁,聲勢驚人,阿底峽身為西天佛國第一大寺院的大上座,萬裏東行,身邊怎麼連個隨從都沒有,若不是方才他顯露了法相,智緣實在有些不信。
知道了胡僧的身份,薩守堅還不覺得如何,智緣幾乎要頂禮膜拜了。忙說道:“南無阿彌陀佛,原來是法王駕到,敝寺方丈結合了全五台山七十二寺的高僧大德正在文殊院中相候,請隨貧僧前往那裏。”
阿底峽仍是對他的要求不理睬,轉注薩守堅,說道:“真人方才顯露法相時,一團紫氣當中夾染幾絲黑色,那是道法不純之現象,莫非是身體報恙麼?”
薩守堅歎息一聲,手指身後由白魍背負的無常,說道:“慚愧,我受了此女偷襲,以至身受創傷,這次是到五台求救來著。未想到會遇到上師,更加想不到的是上師竟然對我中土道法也頗為了解。”
阿底峽點了點頭,又說道:“小僧在天竺時學習密法時,曾聽過中土有道家的高妙法術,與我密宗有著極深的淵源,方才一試之下,果不其然。小僧此來中土的目的之一,就想與中土的道家高人一同參詳大法,不知真人可肯賜教麼?”
薩守堅道:“好哇,我的道法智緣法師也觀之不出,反不及上師看得明徹,而我看上師法相,其中有許多與我道家有共同之處,上師如肯賜教,那是再好不過了。”
這兩個人方才在顯露法相時,突然從對方哪裏看到了自己的不足,都有種如臨大道的驚喜,竟然不顧智緣等人在側,共同坐到了白塔之下,研談起道術密法來。
智緣如罩一頭霧水,他知道這密宗又作真言宗、瑜伽宗、金剛頂宗、開元宗、秘密乘,是依真言陀羅尼之法門,修五相、三密等妙行,以期即身成佛之大乘宗派。認為大日如來所說之金剛界、胎藏界兩部教法,方為佛自內證之境界,深妙奧秘,故以密自稱;又不得對未灌頂人宣示其法,所以叫做密宗。
此宗一向認為自宗所詮解之教理最為尊密,而鄙視其餘諸大乘教派為淺顯,尋常的別派高僧便是欲與之一談也是不能,阿底峽身為當世密宗第一高僧,如何會對個初次見麵的道士如此看重,竟然棄自己與五台寺僧於不顧,和他暢談起佛法來,不由得大惑不解。
就在薩守堅和阿底峽研論大法之時,在他二人身上自然的綻放出異彩,混合著白塔釋放的光輝,形成了一個紫金色的光罩,不斷的向外擴展,很快就覆蓋全院。
與此同時,懸掛在靈鷲寺大殿之上的巨鍾自動鳴響,與白塔間的風鈴相和,響徹群山,驚起合山鳥雀繞寺鳴飛,整個五台山似乎都籠罩在一片佛光寶氣之中。
智緣距離最近,隻覺得這光罩無形而有質,看上去似乎可以自由穿越,實際上則密如金剛之質,以他所擁有的法力,在其中也是勉強站起,便是再行一步也難。而他身後的白魍則一觸即潰,慘叫一聲,扔下無常、白虎和戰虎,轉身逃出老遠。
薩守堅與阿底峽一旦坐而論道,對周遭事物便不理不睬,對近在咫尺的智緣竟然也是視而不見。這一下可苦了智緣和尚,他身在薩守堅與阿底峽合力形成的強大光罩之中,前進、後退皆是不能,隻能就這麼幹站著,大是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