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更是愕然,搖頭堅不應允,平嫂惱道:“佛家說世上無不可渡之人,相公能夠收錄下三濫,卻拒小婦人於門外,難道隻有他會以死相脅,小婦人就不會麼?”忽然縱身而起,夾手搶過下三濫手中的繞指柔劍,也橫在頸上。
金台皺起眉頭,他接連為人脅迫,大違本願,又知平嫂剛烈,自己若是斷然拒絕,難免又生旁事,眼望白景泰,希望從中周施,擺脫平嫂的糾纏。
哪知白景泰卻說道:“平嫂不但武藝精湛,更難得的是妙手無雙,擅長烹調之術。兄長此後獨力撫養真兒必是艱辛,總要找個婦人來照料家事,平嫂拜入兄長門下也算得其所哉。”
金台默然半晌,終於道:“我安葬妻子後,欲在墓後結守三年,所擔擾的是**無人照料,平嫂如能看照自是最好,奴婢之名卻不敢稱,算作總管吧,他日去留從已所願。”
平嫂大喜,叩頭道:“我**以死去的丈夫名義起誓,終身隨金相公,如有異心死後與丈夫不得重見。”
白景泰見金台收下兩個得力助手,不再是天涯孤侶,也替他欣慰。
下三濫、平嫂兩人又向他拜倒,即謝他勸說金台,收錄兩人於門下,又因他與金台義結金蘭,從此也是半個主人的身份。
經此一耽擱,己是太陽高升,離亭內外聚了一些送別之人。金台急於趕路,與白景泰相對三拜,說道:“今日就此拜別,他日重逢,再謀一醉。”
白景泰悵然無語,送出離亭之外。“嗄”的一聲,頭上飛過一行雁陣,雖是朝日出盛京,此中落寞之情卻也與數日前邊塞所見的落日孤城飛鴻無異。
那邊的無邪、田真一直在離亭外玩耍,兩人都是自幼孤單,沒什麼玩伴,這些日裏玩的很是投契,當真離別很是不舍。
無邪拉著田真的手,遙望飛雁,歎氣道:“若能像雁兒那般天南地北的飛來飛去就好了,我想你時可以飛去找你,你想見我時也可飛回來。”
田真觸景而生情,聞言更是心有感慨,曼聲吟哦道:“別路雲初起,離亭葉正稀,所嗟人異雁,不作一行飛。”禁不住語言哽咽,淚凝於睫。
她以八歲稚齡,竟然能出口成章,無邪還不覺得怎樣,離亭前正接受眾人餞行的一個大胡子官員已連聲叫好,顧左右而歎息:“此詩情景交融,清新脫俗,若非親耳所聞,實不敢相信竟出自一個稚女之口,今日諸君在離亭送別子瞻,彼此唱和數十首詩詞,還沒有一首及得上此句,實在是令人汗顏。”
眾人都道:“蘇學士自謙了。”
這人又道:“諸君看這垂鬟**竟能作出這等絕妙好詩,長成後還不是我們大宋第一等的才女麼?”眾人又都附合道:“蘇學士說的極是。”
金台並不知道此人乃是大大有名的文壇領袖,翰林學士蘇軾,聽他稱讚女兒,隻是點頭相謝,招呼田真道:“真兒,我們該上路了,異日為父再帶你來尋無邪。”
田真欲留一物給無邪以憶,從頸間除下那柄玉女劍送給他。無邪也要回一個禮物,搜尋身上,僅有那隻神牛犀角,此物已被元重雕成號角狀,一端係以紅繩,可以係於身上,正好送給她帶在身上辟除毒邪。
田真拿著犀角,頓時想起近日新奇而有趣的經曆,凝睫淚水終於滾落下來,摟著無邪在他臉夾輕輕一吻,被平嫂抱上了馬車。
無邪很是悵惆,大聲說道:“真兒不要傷心,等我長大一些,一定到江南去看你。”
馬車在動,漸行漸遠,直到蹤影不見,無邪才隨父親回轉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