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的是古曲《西洲曲》,纏綿如意,欲說還休。加之正和當前美景迎合,其中悵悵,不可言說。
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歌妓低眸垂首,嘴邊噙笑,似乎那古時女子的靈魂已經附到她的身上,她唱的就是那女子的心事。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歌曲結尾處漸漸低沉了下來,婉轉徘徊,微微有哽咽之意。
終於一曲終,寂然無聲。
“此曲妙極,隻應在天上有啊。”
厲劍鋒喃喃的道,“長樂坊裏的歌妓,恐怕無出其右者了吧?”
他來這裏廝混已久,也知道一些風花雪月的事。但技藝如此高超的官妓,又豈是尋常百姓能夠消費得起。隻有在這種場合,才能有幸一睹芳容。
功名利祿果然是妙物,就連召個妓,都高素質到這種地步。
“不,這位林妙韻,在長樂坊花榜上排第二。”
厲劍鋒又是一陣怔忪。
如此佳人,竟然還有勝過她的人存在?
連公子見他一臉呆相,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身邊一個名叫霍新宇的青年笑道,“綺年玉貌,妙韻清音。美玥博識,如意雅文。這是花榜頭四位。”
董瑜知道厲劍鋒對這些不熟,於是解釋道,“如果光論樂理歌喉,自然是林妙韻第一。隻不過排頭一位的花魁,名叫綺年。那種妙處——”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連公子,捋須微笑不再往下說了。
厲劍鋒不由得納悶,不過他轉念一想,也明白到董瑜的顧慮。那連公子可以以女兒身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這個宴席上,當然來頭也不會小到哪裏去。一幫大老爺們在她麵前大談特談那些風月場所的妙人兒,恐怕人家姑娘不會愛聽。於是他也會心一笑,丟了開去。
聽完了歌,接下來就是舞。
先是《龍池樂》,這是當今陛下親自寫就的舞曲,正是眼下京城最流行的曲目。十二個舞者盛裝霞帔,腳踏無憂履,頭戴蓮花冠而出。
藻井底下,大堂正中,雅樂飄然響起,舞者翩翩而舞。舞姿飄逸,宛若朵朵蓮花浮在水麵。
連公子看得目不轉睛,清秀的臉上滿是讚歎和好奇。
然後,是獨舞《綠腰》。
林妙韻再次上場了,不過她這次並不唱歌,隻是負責伴奏。
舞者掩麵出場,她窄襦銀帶,飄飄若仙。在林妙韻默契的琴聲中開始起舞,若遊龍、若淩雪,一條楊柳細腰柔軟如蛇,長袖像水般隨著動作飄搖。
極端的娟秀和妖嬈。
舞者敷粉,眉間點了梅花,畫眉,貼了額黃。明眸櫻唇,回眸一笑之間,就有千般溫柔溢出。
厲劍鋒不是沒見過女人。
可是,他真的是生平頭一次見到這樣“女人”的“女人”。
她是如此的風情萬種,妖嬈入骨,隻想讓人把她摟進懷裏好好地疼愛一番……
舞妓仍然在繼續她的舞步,歌妓還在彈奏她的歌。
一女清麗脫俗,一女柔豔嫵媚。
好一場視聽的饕餮盛宴。
霍新宇輕聲對厲劍鋒和連公子說,“她就是綺年。”
第十一章
厲劍鋒盯著宋綺年,眼神開始變得飄忽而遙遠起來。一直到連公子輕蔑的冷笑在耳邊響起,他才如夢方醒,然後第一句話就是:“我好像見過她!”
連公子乜斜了一雙星眸,笑意更濃,“厲公子好老套的說法。”
“不,我真的見過她。”
可是,是在哪裏呢?
絕對不會是在長樂坊,厲劍鋒雖然手頭寬裕,不過也沒有錢多到要這樣燒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