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我問他:“如果上訴被駁回來,湯姆會怎麼樣?”

阿迪克斯回答說:“會判處死刑,除非州長減刑。不過現在還不是擔心的時候,斯各特。我們很有贏的希望。”

傑姆趴在沙發卜看《大眾機械學》。他這會兒抬起頭來說:“真不合理。即使有罪,他也沒殺人啊!他並沒有斷遺過任何人的性命。”

“你知道,在亞拉巴馬,強奸是要判處死刑的。”阿迪克斯說。

“我知道,爸爸。但是,陪審團不一定要劌處他死刑;他們願意的話,可以隻判二十年徒刑嘛。”傑姆講到“判”字時犯了個語法錯誤。.

“你講話要注意語法。”阿迪克斯說,“問題是,湯姆·魯賓遜是個黑人。在世界上我們的這塊地方,沒有哪個陪審團會說:‘我們認為你有罪,但是罪不重。’這個案子隻有兩種結果,要麼就幹脆釋放,要麼就是死刑。”

傑姆搖著頭。“我知道這不合理,但究竟錯在那兒,我也弄不清。可能強奸不應看作死罪……”

阿迪克斯手中的報紙掉在椅子邊。他說他對於有關強奸的法律條款毫無意見。但是,起訴一方隻根據問接證據就請求對被告處以極刑,而陪審團也以此為依據定極刑,對於這一點,他感到深為不安。他瞥了我一眼,看見我也在聽,就把話說得淺顯一點:“我是說,要是一個人因謀殺而判死刑,必須有一兩個目擊者。必須有人證明說:‘是的,我當時在場,親眼看見他扣動扳機。”

“但是很多人隻根據間接證據就被判處了絞刑。”傑姆說。他說到。絞刑”時,又犯了個語法錯誤,但隨即更正了。

“我知道,可能其中很多也確實是罪有應得。但是,沒有目擊者,疑惑總是有的,雖然有時隻有一丁點兒疑惑。法律上允許判決時有‘合理的疑惑’,但我認為,這一丁點兒疑惑就應給被告某種權利。被告無辜,總有這種可能性,不管這種可能性是多麼的靠不住。

“那麼,一切的一切都有賴於陪審團了。我們應當廢除陪審團製度。”傑姆說得很堅決。

阿迪克斯極力忍住笑,但還是忍不住地笑了。“你對我們真苛刻啊,孩子。我想,可能有一個比較好的辦法,那就是修改法律,死刑隻有法官才有權判處。”

“那麼,就上蒙哥馬利修改法律去吧。”

“修改法律有多難,你聽了一定會吃驚。我這一輩子是看不到修改法律了,你這輩子即使看到了,你也將是老年人了。”

但是,這還不能使傑姆心悅誠服。“不,爸爸,應該廢除陪審團。他根本就沒有罪,但是陪審團硬說他有罪。”

“假若陪審團是由你和十一個象你這樣的娃娃組成,湯姆就自由了。”阿迪克斯說,“到現在為止,在你的生活中,還沒有什麼來幹擾你的推理。組成湯姆案件的陪審團的十二個陪審員在日常生活中足懂道理的人,但是在法庭上你看得出他們和道理之間存在一種什麼東西。那天晚上在監獄門前,你看到了類似的情況。那幫人走時,不是因為他們講道理,而是因為我們在那兒。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可以使人喪失理智——即使他想公正也辦不到。在我們的法庭上,如果是自人跟黑人打官司,自人毫無疑問會贏。這種現象是醜惡的,但是這是生活中的事實。”

“這樣做並不說明合理。”傑姆不動聲色地說。他用拳頭輕敲著膝頭。“不能憑那樣的證據給一個人定罪啊——不能,絕對不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