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喊了嗎?”吉爾默先生問,“你叫喊了嗎?還手了嗎?”
“我想是的,我拚命地叫,用腳踢,使勁喊。”
“後來怎麼樣了?”
“我記不太清楚了,但我知道的下一件事是,爸爸已經在屋子裏頭,彎著身子喊是誰幹的,是誰幹的。我後來有點兒不清醒了,再接下來就隻知道塔特先生扶我站起來,領我到了水桶跟前。”
看得出來,梅耶拉的話使她自信起來,但不象她爸爸那樣粗蠻。她的自信裏有一種隱秘韻東西,就象是一隻目光呆滯的貓,身後藏著一條顫動的尾巴。
“你說你盡最大的力氣回了手?拚命地和他鬥了?”吉爾默先生問。
“我肯定這樣做了。”梅耶拉學著她爸爸的腔。
“你肯定他真的欺侮了你嗎?”
梅耶拉的臉一下扭歪了,我擔心她又會哭起來。但她說道:“他幹成了想幹的事。”
吉爾默先生在頭上擦了一把,人們這才記起了炎熱的氣侯。“我暫時就問這些,”他溫存地說。“不過你別走,我估計芬奇先生這個大壞蛋有話要問你。”
“起訴一方不得使證人對被告一方產生成見,”泰勒法官嚴肅地說,“至少在這個時候不允許。”
阿迪克斯笑著站起來,但沒往證人席那邊走。他解開外農,把大拇指插進背心,慢慢地走過大廳,到了窗子前麵。他看著外麵,卻並不顯得對看到的東西有特別的興趣。接著,他轉過身,踱回到證人席前。多年的經驗告訴我,他正在對什麼事作出決定。
“梅耶拉小姐,”他麵帶笑容地說,“這會兒我不會嚇唬你,暫時還不會,我們互相了解一下好嗎?你多大了?”
“說過我十九歲了,對那邊的法官說過的。”梅耶拉氣衝衝地把頭向審判席一甩。
“你說過,你說過,小姐。你對我要耐心一點兒,梅耶拉小姐。我老起來了,記性不如以前了。我可能會問你已經回答過的問題,不過你還是願意回答我的,對不對?這就好。”
梅耶拉的表情裏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阿迪克斯作出的假設是正確的:她沒有一點願意合作的表示。她正滿臉怒氣地望著他。
“隻要你還在挖苦我,我就一個字也不回答。”她說。
“小姐?”阿迪克斯吃驚地問了一聲。
“隻要你還跟我開玩笑。”
泰勒法官說:“芬奇先生沒有跟你開玩笑。你怎麼啦?”
梅耶拉垂著眼皮看了阿迪克斯一眼,卻對著法官說:“隻要他還叫我小姐,叫梅耶拉小姐。我無須聽他的粗魯的話,我來這兒不是聽這些話的。”
阿迪克斯又向窗口走去,讓泰勒法官處理這個問題。泰勒法官不是耶種叫人可憐的人物,但在他企圖作出解釋時,我真動了憐憫之心。“那不過是芬奇先生的習慣,”他告訴梅耶拉,“我們在這個法庭裏一起辦公已好多好多年了。芬奇先生對每個人都彬彬有禮。他不是想挖苦你,他隻是想對你表示劄貌。這隻是他的習慣罷了。”
法官往後一靠說,“阿迪克斯,咱們繼續審下去吧,讓記錄表明證人並沒有受到粗魯的待遇,而是跟她的看法正相反。”
我真想知道她這一輩子有沒有人叫過她“小姐”或是“梅耶拉小姐”,可能沒有,因為她對這種通常的禮節都要見怪。她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樣兒?我立刻就知道了。
“你說你十九歲半了,”阿迪克斯又開口了,‘你有幾個兄弟姐妹?”他從窗前回到了證人席。
“七個,”她回答。我不知道他們是否都跟我頭一天上學看到的那一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