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經理,如果你覺得這些話能嚇倒我,那你就錯了。我這永華廠廠長當了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我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實話告訴你,永華帳上之所以沒錢並不代表詐騙,這本來是我們廠不想外露的秘密,可話說到這份上,我也顧不得許多了。永華前一批生產的氨基萬元,有不合酸價值格,這是由於一個部門的主管為牟暴利自兌了超過規定比例的水。我一方麵在嚴查此事,為使永華產品信譽不受破壞,也正在大批量回收已銷出的產品。永華廠子不大,又是滾動生產,這萬資金對永華不是小數目,我之所以躲著你,是因為不想張揚這件事。”
周依然看著林譚,揣摸著這話的可信度。如果林譚不是一個演技高超的演員,那他這話該是真的,周依然長長歎了口氣,她知道自己的錢一時半刻是拿不到手了。
“永華什麼時候能還上這筆錢?”周依然放緩了語氣問。
“兩個月後,我保證兩個月後這筆錢準時彙到你的帳上。”
“林廠長,雖然說在商言商,但我想大家合作還是建立在兩個月一個‘信’字的基礎上,我姑且再信你一次,後如果萬到不了我帳上,我可真的不能客氣了。”
這頓飯兩個人都沒心情吃上兩口。周依然感到很累,想回去睡一會兒,就叫服務小姐把兩個沒動過的菜打了包,她回去帶給琪琪吃。半路上,周依然的腦子在不停地轉,鹽酸廠家的款子聽口氣是不容回轉的,現在生意難做,哪個廠家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而吃虧上當隻有一次。
生意做多了,廠家都是小心謹慎,最低限度求自保的。梅雲艾的借款是三個月必須還利息的,三年之後本利還清,想到梅雲艾,周依然心裏倒沒有了起先那種強烈的厭惡和憤怒,哪個人的錢都不是輕易賺到手的,賺錢就要付出代價,她現在也徹底明白了梅雲艾、羅修道當初為什麼要死命地巴結張止水。
“大樹底下好乘涼”這話蘊含著多麼豐富的內容!
周依然歎口氣。現在她極力讓自己少想張止水,因為她沒有能力為他做任何事情,除了照顧琪琪。她不想讓自己陷進混亂的洲渦,她怕自己會瘋掉。
琪琪幾乎是越來越自閉了。周依然很少聽到她說話,周依然對她說什麼。她都漠無反應。以前,琪琪的外婆惟恐琪琪出事,不讓她出門,而現在,她自己把自己鎖在家裏,看書、練琴,周依然無法知道她在想什麼,這些日子,她似乎安靜了許多,沒有什麼破壞性的舉動。可周依然還是隱隱感到琪琪的敵意,她是不是認定除了父親、外婆,意,她是不是認定除了父親、外婆,再沒有可信賴的人?
琪琪的鋼琴越彈越好了,她的手指在琴鍵上滑動跳躍,像一隻春天的小鳥,忽而飛上枝頭引頸高歌,忽而棲息在平靜的湖麵。聽著琴音,周依然似乎感受到一個天真無邪的女孩對未來的無限憧憬和向往,但這並不是主旋律,這隻是四季中的春天,還有蕭殺的秋、炎熱的夏、酷冷的冬,琴音裏也有一種深藏的似要左衝右突跳出樊籬、砸碎牢籠的狂野的熱情。這種熱情讓人心靈戰栗,似乎是一股火山爆發後的洪流要灼傷四周的一切。
周依然聽不出琪琪彈的誰的曲子,或許是她自己譜的?周依然知道琪琪是多麼聰慧的孩子,可她卻是不健全的,她心裏深藏著魔鬼,這魔鬼不知何時就會出來作祟。
周依然整整睡了一個下午,她感覺渾身像散了架似的,每一塊骨頭都在喊累喊疼。她知道奇跡不會發生,醒來,一切照常,還有一堆的麻煩事兒等著她去處理,首當其衝的還是資金。
睡了一覺,她的頭腦略微清醒了些,她在床上伸展開身子,腦子飛快地轉著,她想了許多方案又一一推翻,不知不覺地,她又想到了張止水留給琪琪的萬,這念頭像一張拚命吸吮的小嘴啃噬著周依然的心,讓她心神不寧。“隻是借用,有了周轉資金我馬上再存回銀行。”周依然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理智上她知道動用這筆錢十分不應該,可為了有更好的發展,為了以後更好地照顧琪琪,她相信張止水不會怪她。
打定主意,周依然不再猶豫了,她搬把椅子到小客廳,伸手拿出了那個布包。她沒有急於打開,回轉身卻嚇了一跳,琪琪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站到了門口。她的臉上沒有表情,周依然到底還是有些尷尬,最聰明的方式當然是什麼都不說。
她不知道琪琪是否清楚這是父親留給她的錢多半是不會知道的,她太小了。周依然鎮定了一下,朝琪琪笑笑,她自己卻覺得有些假,似乎是皮笑肉不笑。琪琪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