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蓬草眼尖,進門就看見了角落裏的周依然,便徑自走了過去。
周依然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
“聽說精品屋失了火,你沒事兒吧?”於蓬草關切地問,有一臉的真誠。
“沒事兒。”周依然輕描淡寫地說,臉上泰然自若。她不想讓於蓬草可憐自己,更不願意訴苦。她知道這個世界上,說出你的不幸,除了遭人貶低、嗤笑,連廉價的同情都是虛偽的。
所以,即使自己走投無路,焦頭爛額,表麵上也要從容自如。
服務小姐過來,問於蓬草喝什麼茶,於蓬草點了一小壺白毫銀針。
“你還在梅嶺公司嗎?”周依然問。
“早出來了,做市場小姐太累了。看上去‘紅唇一族’風風光光,做起來,才知道滿不是那麼回事兒。”
周依然感到於蓬草是把自己列入可以推心置腹的一類人,倒有些奇怪,她沒有忘記是於蓬草害得盧兆倫遠走他鄉,所以她還是覺得於蓬草單純的外表下機心頗深,便不想和她多談。
“你現在在哪兒上班?”周依然問。
“上班?我是早煩了。”於蓬草說著,把獅子狗抱在懷裏,輕輕用手梳著雪白的長毛。
“看你也不像個上班族,在哪發財了?”周依然笑著說,心裏揣測著於蓬草,也許是嫁了個有錢人?
“挖了個金礦,夠我吃一輩子了。”於蓬草點燃一支煙說。
“淘金也不容易吧?”
於蓬草輕輕吐幾個煙圈,慢悠悠地說:“我不知道你的感覺,我覺得女人要幹一番事業太難太累。在男人堆裏摸爬滾打,稍不留意就會上當受騙,自己甘心情願有所圖倒也罷了,可往往又不是想象中的那樣,甚至在你連累了別人的時候還渾然不覺。”
周依然默然無語。
“其實,什麼事情都想得簡單些,所有的問題都好解決了。”於蓬草又說。
“有時候,人要做到簡單也是很難的。”周依然說。周依然“有時候,人要做到簡單也是很難的。”周依然說。周依然覺得於蓬草的話有點“阿,這無異於麻痹靈魂的精神鴉片,或者,說得堂皇些,是維持心理平衡的一劑良藥,但這對周依然是不起作用的。
“我原來想得挺多。後來,結婚、嫁人,就現實了。”
“你結了婚?”周依然故作驚訝地問。
“是啊,你別笑話我,比我大歲,他看中我的青春,我看中他多得數不清的錢,這是一筆很劃算的交易。以前我對梅雲艾俯首貼耳,費盡心力,也不過是想自己過上好日子,那時候,我常覺得自己很肮髒,現在,是清清白白的。”
周依然看著於蓬草鎮靜自若的神態,心裏湧起難言的滋味。人有這樣快的變化!這樣的心理未嚐不曾在周依然心裏閃現過,但是不屑的,想不到於蓬草說的是這樣的直率與坦白。
或許,越是簡單的思想越能夠讓人獲取更多的輕鬆和幸福?
“其實,我覺得做一個不幸的人並不難,難在做一個幸福的人,幸福意味著什麼?是享受,幸福固然不容易,我們不能因此就不努力使自己享受生命,世上一切好的東西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周依然忍不住歎口氣,於蓬草的話自有她的道理。她想起和於蓬草江南一行,那是記憶中一段美好的日子,對美好的過去的回憶無異於用鞭子抽打自己的傷口。周依然黯然傷神。
“條條大路通羅馬,我肯定不會是周小姐的鏡子。周小姐將來的命運肯定比我強。”於蓬草喝完茶、撚滅煙,站起身說。
周依然徑自坐著,笑了笑,不置可否。
於蓬草抱著獅子狗離開茶屋,周依然看她像霧裏看花一般,又像做夢一樣。也許,於蓬草生活得有些寂寞,碰到周依然,就倒出這許多話,可這些話像細細的針紮著周依然的心,微痛的,有些麻,周依然弄不清自己真切的感受了。
周依然經常需要喝點酒才能入睡。
閉上眼睛,她眼前總是出現一座冰山,一半在水裏,一半在水麵,飄飄搖搖地。對她來說,這就是她的人生,她感到迷茫,不能準確評判自己,不知道路在哪裏。她慢慢吸上了煙,她時常陷入焦灼而無奈的境地,她覺得未來荊棘叢生,而她最需要的是披荊斬棘的勇氣與信心。她時常回憶起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心裏滿滿的都是熱情,遍天遍地都是將來,生活是美好的,每天她都鼓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