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沒有多少錢,隻有少量的毒品,她扒火車逃回阜門市。
這一切,她又怎麼能告訴周依然呢?她成了殺人犯啊!她也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她隻想歇兩天再做打算。
躺在床上,周清幽聽到周依然翻來覆去睡不著,她一動都不動,她太累了。剛剛合上眼,她就看到郝索良滿身血汙、獰笑著朝她撲過來,她躲進床角,哀求著,哭泣著,郝索良卻像狼一樣狠狠地扼住她的喉嚨,厲聲說:“你殺死了我,你還我的命!”周清幽渾身冰冷,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周依然聽到周清幽淒慘的尖叫聲,趕忙拉開燈。周清幽雙手抱在胸前,緊緊揪著自己的衣服,仍在喘著粗氣。
“做噩夢了?”周依然邊問邊伸手摸摸周清幽的額頭,沒有發燒。
周清幽沒說話,翻個身,背對著周依然,大睜著眼睛。
周依然給她蓋蓋被子,關了燈,重新躺下。
周依然心亂如麻,實在睡不著,她起身踱到窗前,拉開窗簾。大街上冷冷清清,偶爾幾輛車駛過,悄無聲息。午夜的馬路就像一個思閨的怨婦,寂寞、寥落都寫在了臉上。兩側的樹已透出綠意,夜晚卻是看不到的,燈下,隻有灰乎乎的,光禿禿的枝枝丫丫,像剔去了肉的骨頭。燈也是無精打采的,像在打著長長的哈欠,卻永遠沒有打完的時候。夜,這麼的漫長。
周依然又坐回沙發上,她想喝杯酒,就進了客廳,伸手旋開蓮花狀的落地燈。燈下的茶幾上是梅雲艾送的那件工藝品,曾讓張止水讚不絕口。周依然倒了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接著一杯又一杯,不一會兒,一瓶葡萄酒就喝光了。張止水在時,周依然也喝過一瓶,她有酒量,沒有絲毫的醉意。但今天,那酒卻像冰冷的火,燒著她的頭。她把酒杯放到茶幾上,想站起身回臥室,身子一晃,手就拂到了那兩隻精美的琺琅碗上。
“咣啷”一聲,兩隻碗掉到地上,碎了。
周依然的心像被針刺了一下。
這是兩隻精美的碗啊!碗是什麼?是用來盛飯的,是有錢人觀賞的。周依然有一種深切的不祥的預感。
第二天早晨,周清幽早早起了床。周依然睡意朦朧,勉強睜開眼,已經七點鍾了。她看到周清幽回頭看看她,拿著自己的包躡手躡腳進了廚房。周依然感到奇怪,披上睡衣,趿著拖鞋去看周清幽幹什麼。
周清幽背對著門,頭低著,一會兒昂起頭,十分滿足的樣子。周依然雙手抱肩靠在門口,冷冷地看著周清幽。周清幽過完癮,回過頭見周依然站在門口,臉上有幾分尷尬。
周依然一句話沒說,又回到臥室,剛才她真想衝上去把毒品衝進水池,再摑周清幽兩個耳光,可那又有什麼用呢?這幾年亂七八糟的生活已經把她的生命變成了一個大垃圾場了,對生活裏的毒素,周清幽已經沒有絲毫的免疫力。
吃過早飯,周清幽怯怯開了口:“姑,能不能給我點兒錢?”
“去買毒品?”周依然臉上漠無表情地問。
周清幽沒吭聲。站起身走到客廳,周依然歎口氣。對這個侄女,她真是無可奈何。從皮包裏拿出三百塊錢放到桌上,周依然出了門。
坐在辦公室,周依然發呆。無論如何再不能由著周清幽的性子,一定要把她送到戒毒所。一是戒毒,二是磨磨她的性子,再這樣下去等於看她死。周依然腦子裏又浮現出似乎寫滿淒慘故事的清幽的臉。周依然拿起電話,打聽阜門市戒毒所的情況。
中午,周依然從精品屋取了兩套衣服回到津海灣酒樓,卻不見周清幽。桌上的錢沒了,周清幽的包兒也不在。周依然獨自吃過飯,又等了一會兒,周清幽仍沒回來。
下午,周依然往住處打了幾次電話,都沒人接。周依然心裏犯嘀咕:這個清幽,又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