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沃夫,真是個奇怪的名字……”
昏黃的油燈,搖晃的捕夢網,我無所事事的躺在小屋的床上,對著眼前的事物發呆。
這些天外出走動時的光景一直縈繞在腦海之中。那是人們畏懼、憎恨的目光,切齒、咒罵的言語,那是對我深入骨髓的仇恨。
沃夫,這便是他們對我的稱呼,一個古怪的名字,或是什麼不祥的稱號。
“喂!小家夥,人們說的那個詞真的是我的名字?”
看著一旁椅子上的白色身影,我有一搭沒一搭的對她說道。而她卻歪著頭,忽閃著眼睛,甘紫色的豎瞳裏充滿了疑惑。
唉……我竟然忘了,忘記自己可能是個異鄉人,與這裏生活的人們言語不通。
畢竟我已經老了,非常非常的老了。頭腦昏沉,記憶力就像是這年歲一樣糟糕,不僅記不住那些日常上的瑣事,甚至就連自己的姓名和過往都無法想起。
我究竟是誰呢……
是強盜?是大奸大惡之人?
畢竟大家都憎恨我,懼怕我。可如果我真是那麼的十惡不赦,為什麼這個小家夥還要收留我、照顧我呢?僅僅因為她和其他人長得不太一樣,有著古怪的紫色豎瞳以及白發?這沒有道理……
“難道你之前認識我?”
我抬起頭注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沉默,尷尬而又漫長。
四目相對之中,我期盼著,期盼她突兀的大笑起來,然後用我能夠聽懂的語言或是什麼別的方式告訴我,這是一場捉弄老友的惡作劇。然而回應我期盼的事實,卻隻有那一如既往的微笑與撫摸。
她似乎以為我又有需求了,就像是吃飯、飲水、走動……可那些根本不是我現在想要的。我想要的隻是一個答案。
哦!該死的語言差異!明明兩三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事情,卻怎麼也沒法讓她理解我的意圖。即使無奈,我也隻能看著為我而徒勞。
數次無果的嚐試之後,她坐到了我的身旁。看似是理解了我的意圖,可實際上卻是又一次的曲解——她以為我又要像往常那樣抱怨,講述那些模糊了夢境與現實的往事。
“也罷,誰叫你是我見過最好的聽眾呢。既不質疑,也不反駁,永遠是這樣微笑著安靜的傾聽,即便你根本聽不懂我講的是什麼。”
注視著她的麵容,我如此說道。
其實,我並不是很想去回憶。回憶之中我免不了去思考自己都遺忘了些什麼,腦海裏還剩下些什麼。隻是現在我改變了主意,而言語是也不再是絞盡腦汁的回憶與抱怨,而是真正的講述和分享。
“咳,總之就像我之前說的。我忘記了很多東西,因此我隻能反複念叨那些偶然夢見、記起的過往,避免自己再次遺忘。
“接下來我要講的便是這些。它們聽起來或許古怪,或許荒誕,或許那些隻不過是些虛幻的夢,卻是我這個可憐的老東西此時所擁有的一切。”
(二)
清晨的叢林是我記憶中最為深刻的光景。
涼爽的晨風,擺動的樹影,樹葉窸窣輕響,晨曦灑落了片片斑駁。我悠哉的躺在雜草中,嘴裏叼著狗尾草,享受這大自然饋贈的恬適。
鳥雀不知趣的嘰喳吵鬧著,撲棱著翅膀,毫無戒心的在周圍蹦來蹦去。或許是出於一時心情好的緣故吧,我並沒有起身去追趕它們,將它們轟走。
隻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它們能夠安穩的在這裏呆上多久,畢竟我的朋友就要來了。
關於我的那位朋友,說來則有些慚愧。
在我的印象裏那家夥或許是我這輩子最好的夥伴,可如今我卻遺忘了他的名字與樣貌,隱約記得的大概隻有當時他那碩大的體型所給我帶來的震撼,以及我給他起的那個外號——大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