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穀(1 / 2)

狂歡吧!嘻鬧吧!大口痛飲吧!六尺土下可沒有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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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戈蘭的沙漠,越過荷蒙的峽穀,士兵獨自在荒野中前行。

折斷的長劍,破爛的衣衫,士兵低沉著頭顱,步伐沉重、緩慢。即使是在此刻,這如墨般漆黑的長夜裏,他也還是沒有停下自己前行的腳步。

夜風徘徊於荊棘,窸窸窣窣,似呢喃、似低語,在他耳畔輕唱,指引他去往夢鄉。睡意愈發濃重,行路步步艱難,而士兵仍舊在無言的堅持著。

他很累,非常的累。可他知道,自己一旦停下就會和那些曾經的戰友們一樣,疲倦的睡去,然後再也無法醒來。

腳下的路不曾窮盡,前方的旅途仍是未知。自己究竟要去往何處,那裏又會有什麼在等待著自己?這其中的答案,士兵曾經或許是知道的,隻不過就像是他自己的名字和過往那樣,早已被他遺忘,唯留下一絲執念,一句不知是誰言語——離鄉的旅者最後終將歸於故鄉。支撐著他,強迫他不斷的前行。

天邊即白,夜晚終將過去。隻是那遠方太陽並未升起,清晨的薄霧籠罩著大地,迷離了前方的道路。

開放的田野,蜜蜂與蒲公英;礫石小徑的遠方,村莊於霧中若隱若現。

楊柳樹,蝴蝶,搖晃的路燈;房簷下的瓶子裏,螢火蟲閃爍著翡翠色的光。

清晨的陽光下,孩童們嬉鬧、互相追逐。婦人們靜靜的坐在一旁的樹下八卦、談笑,看著那些孩子,麵容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而她們的男人,那些往昔終日勞作的農夫,則聚在湖邊的廣場上開起了酒會。

吊於樹杈的吊燈,沉入湖底的大提琴以及釘的到處都是且刻有r.i.p木牌……歡笑聲回蕩其中,如同林間的仙境,卻並不虛幻、冰冷,充斥著人煙的氣息。那是熟悉而又溫暖的感覺,不像是士兵在旅途中偶遇的那些旅人,陰暗、冰冷,如同死人——而士兵自己也曾是如此。

這裏是否就是自己所尋找的地方呢?

士兵如此想著。不知是出於好奇亦或是什麼別的情緒,他走向了廣場,第一次有了休憩的念頭。

“來吧我的夥計們,帶上你的啤酒杯,

“為現在幹上一杯,趁著它還沒有作廢;

“狂歡吧!嬉鬧吧!

“大口痛飲;

“六尺土下可沒有歡笑!”

酒客們放蕩的大笑著,手中的酒杯有節奏的敲著桌麵,高唱著喬治亞式的助興曲。

“嘿!是士兵!凱旋歸來的士兵!”

其中某個還算清醒的家夥注意到了士兵,大叫著,吸引著人們的。熱情的酒保更是給他倒上了滿滿一大杯的麥芽酒。

人們相邀盛情難卻,士兵無從拒絕,加入了這場狂歡。

“士兵,英勇的士兵,為我們講些故事吧!戰場上的奇遇,或是行軍中的見聞。你們一行去討伐的是怪物還是魔鬼,而你們又是如何打敗它們的。”

士兵旁邊的醉鬼拍著士兵的肩膀,粗魯而親切的招呼著,打探外麵的消息,期望士兵的故事能夠為這一塵不變的歡樂帶來些許的新奇。四周的人們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顯然他們想的也和這酒鬼一樣,酒水已經不足以令他們感到滿足。

沒有樂曲,沒有歡笑,甚至連同竊語聲都沒有。士兵痛苦的捂著腦袋,竭力搜刮著自己的思緒,可頭腦裏卻是一片空白,能想起來的隻有行路,永無止境的行路。

自己究竟走了多久?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那身褪色、破爛的軍裝。胸前似乎有著一枚勳章,隻是它早已被鏽蝕,其上的文字、圖案模糊不清。

自己究竟是誰,旅途又是從哪裏開始的……忘卻的疑問終於在此刻回想了起來,隻是依舊不存在著的答案。

“我不記得了……不過我相信命運會指引我的。畢竟……”

“畢竟,離鄉的旅者最後都會回到自己的故鄉。”

士兵身旁的醉鬼似乎清醒了過來,他安慰的拍了拍士兵的肩膀,替士兵把話繼續說了下去。

士兵則沉浸在尷尬之中,根本沒有意識到身旁的陌生人可能是自己曾經的熟人,共同知道那句支撐他一路走下去的話語。

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眾人並沒有特別的失望。畢竟這裏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樣,遺失了過往,忘卻了姓名,彼此隻得根據衣著和習慣假定彼此身份,渾噩的生活著、狂歡著,等待著自己也不知道在等待的什麼事物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