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瞎想,我又不是算命的,怎麼會未卜先知!”
吳娜“嗯”了一聲,起身坐好看著車窗外一言不發。到了小區樓下,吳娜低著頭下車,一言不發上樓進家。家裏已經是鬧翻了天,從外麵就能聽到吳姨驚天動地的哭鬧聲。看到三人進了家門,吳姨急忙小步顛著跑過來,斜睨著吳娜說:
“你看清楚了嗎?怎麼沒你的名字呢?!你怎麼不去學院問問呢,那網上的東西能信嗎?”
吳娜不願意和母親多說,隻是簡單道:“我到學院問過了,我今年確實沒考上……”
吳姨發出“嘿”的一聲,原地好像是陀螺一樣打了個轉,轉到曉嵐麵前:“曉嵐你不是找了人嗎?你那導師怎麼光說人話不辦人事呢!我說當初給他送點錢,你們一個個還笑話我市儈,笑話我俗,現在怎麼樣,都被打臉了吧!沒臉沒皮了吧!……”
曉嵐忍不住說道:“吳姨你別說得那麼難聽,這次吳娜沒考上,根本就和送禮沒送禮沒關係……”
吳姨“呸”的一聲:“你怎麼知道沒關係,說不定就是別人送了咱沒送,就把吳娜給頂了,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這世上的事我啥不知道,這世上的事我啥不明白!說到底還不就是一個錢字!”
大家一時之間都不說話,吳娜道:“媽你別說了……”
吳姨突然對寧教授喊道:“平常好像人家敬重你是個老師,其實人家心裏就當你是個——屁!!要是你混得好了,當上校長局長市長省長,他們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欺負咱們閨女?敢這麼明目張膽地頂了吳娜?吳娜白白叫你一聲爹!”
寧教授氣得臉色發白,說不出一句話來。吳娜看看家裏亂成一鍋粥也不說話,徑直回了臥室躺下。家裏所有人都悶悶不樂,大家早早上了床休息。
半夜裏吳姨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突然推醒丈夫,說道:“我覺得這裏麵不對勁啊!肯定是有啥貓膩!你說那個曉嵐,她是個博士不假,可她不是個半仙,吳娜剛考完,她就對吳娜吹風,說什麼考不上別喪氣之類的話,這是個當姐姐說的話嗎?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你說曉嵐這丫頭是不是給咱們吳娜使壞了!”
寧教授不耐煩道:“你瞎說什麼呢!曉嵐也是我的女兒,我最了解她的人品,她怎麼可能對自己妹妹做出這種事情來?!”
吳姨撇嘴小聲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閨女會打洞!曉嵐有個那樣的娘,狠毒一點也沒啥,就是隨她娘了唄……”
寧教授皺起眉頭,吳姨知道戳到了老頭子的心窩,賠笑道:“就那麼個娘們,你還惦記著呢!也就是我忍著你,隨便換個女人你試試!好了睡覺,反正吳娜這事沒完,我非要弄明白裏邊的花花繞不可!”
寧教授沉沉睡去。吳姨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貼餅子,眼見著東方發白,吳姨從床上輕手輕腳起來,到了廚房簡單吃點東西,穿上一雙運動鞋,雄糾糾氣昂昂向大學校園進發了。
吳姨來到校園門口,看到保安正四處轉悠。吳姨不敢從大門進入,轉幾步繞到大牆外,這是一堵扇形牆,旁邊種著一棵巨大的銀杏樹。吳姨看看左右無人,把褲腳往上挽挽跳上銀杏樹,兩腿盤著向上爬,沿著樹枝翻過牆,一個鷂子翻身穩穩當當落在地上。旁邊有幾個晨練的學生驚得目瞪口呆,吳姨拍拍屁股上的土嘿嘿笑道:
“俺這也是鍛煉呢!”
吳姨三步並兩步向著教學樓走去,找到衛院長所在的辦公室,蹲在門口等著衛院長過來。樓道裏極是安靜,吳姨一晚上沒有睡覺,竟然蹲在門口睡著了。衛院長其實並沒有走,整晚都在忙一個要結項的課題,就歪在辦公室沙發上湊和了一夜。衛院長早晨起來想去衛生間洗漱,怎麼也推不開房門,似乎被什麼軟軟的東西擋住。衛院長心生納罕,用盡全身力氣使勁一推,隻聽得門外“噗通”一聲,緊接著是一連串的呻喚。衛院長暗叫不好,急忙出門把摔倒的人攙扶起來。吳姨正睡著覺,這一下沒有任何防備,著實被摔得七葷八素。衛院長攙扶著吳姨進屋坐在沙發上,吳姨捂著腰問道:
“你就是衛院長吧?”
衛院長回答:“是我,請問您是哪位?”
吳姨氣呼呼地坐起身:“你問我是哪個?我就是寧教授老婆!我問你,曉嵐是不是給你出啥鬼點子啦?”
衛院長頓時丈二摸不著頭腦,曉嵐的父親寧教授喪妻再娶,這件事情他是有所耳聞的,原以為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可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一個粗俗的女人。寧教授的品味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啊!衛院長心裏這麼想,嘴上仍然是客客氣氣的:
“原來是老嫂子來了,曉嵐給我出鬼主意?這話從何說起??曉嵐可是我們學院的大功臣呢!”
衛院長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心裏猶豫該不該把這些內情說給這個粗鄙不堪的婦人。吳姨雖然知識水平遠不如衛院長,但是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多年,識人的本事超之遠甚,當下就猜到了衛院長心裏有話。吳姨冷笑幾聲,順著衛院長的話說:
“曉嵐是給學院做出了貢獻,可是學院待她可不厚啊!”
吳姨眼見衛院長提到曉嵐的名字,眼神中略帶躲閃之意,幹脆就大膽地蒙上一蒙,但這話卻讓衛院長一下子放鬆了警惕。衛院長以為吳姨知道內情,急忙給吳姨倒了一杯水笑道:
“我這輩子自詡有文人氣節,沒想到老了老了,居然做了這樣一件事情。可是我不後悔,我認為我出發點是好的,也是為學校做出貢獻的,曉嵐還是很識大體的!”
衛院長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和吳姨講了一遍,末了還說:“曉嵐是個好孩子!我為能有這樣的學生感到自豪!!”
吳姨一路聽下來,隻聽得如同五雷轟頂,果然自己猜得沒錯,就是曉嵐這個賤妮子出的鬼啊!表麵上要給吳娜介紹導師,讓吳娜準備考試,暗地裏又把領導的孩子介紹過來,讓吳娜空歡喜一場,還在單位和學校落個好人!一箭三雕啊!她怎麼就那麼狠呢!吳娜說到底也是她妹妹,打斷骨頭連著筋,她怎麼就這麼六親不認!果然是那個不要臉女人留下的種!吳姨越想越是氣憤,臉色越來越扭曲。衛院長看她神色不正常,急忙用手推一推茶杯說道:
“老嫂子,您喝茶!”
“喝,喝你娘的屁!”
吳姨一把推開茶杯,站在沙發上大罵:“好你個缺德教授,怪不得人家說教授就是叫獸,我今天可算是見識了。我告訴你,我就是被你搞下去的吳娜她娘!你們合著夥地欺負吳娜,你們不得好死!我告訴你,我現在就去公安局派出所檢察院告你們去!公安局不敢管我就去國務院中南海攔轎喊冤去!我就不信沒人治得了你們!”
吳姨從沙發上跳下來就向外跑。衛院長血壓高,一時攔截不住,頓時頭重腳輕癱坐在沙發上。這吳娜不是曉嵐表妹嗎?怎麼會是同父異母的妹妹?這個婦人如此粗鄙不堪,怎麼吳娜居然是她的親身女兒!這一家子關係太複雜了呀!現在可如何是好,可如何是好!自己給曉嵐捅了一個多大的簍子!給寧教授捅了一個多大的婁子!這不是給人製造家庭矛盾嘛,這可怎麼辦呐!
四、
曉嵐從公司裏出來,數周以來陰晦的心情一掃而空,剛剛組織部派人來談話,自己的任命已經批下來,幾天後就會在大會上宣布,曉嵐屆時做一個簡短的演講。曉嵐心裏高興異常,這麼多年的努力工作終於看到了回報,當夏至的事業出現危機時,自己終於能夠撐起這個家了。曉嵐想著這幾年來母親去世、吳姨過門、夏至破產,吳娜住院種種倒黴的事情,似乎人生的不如意一股腦集中傾瀉在這個家裏,或許升職會是轉折點,是家裏好運氣的開端。曉嵐滿心歡喜,無意在公司呆下去。朵朵過來看到她眼角含笑心不在焉,悄聲問道:
“是不是升職的消息下來了?!”
曉嵐笑道:“朵朵,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住你,上午組織部的人找我談話了,下周就要宣布任命!”
朵朵笑道:“那可真要恭喜你了,成為我們公司最年輕的副處級幹部,前途一片光明啊!”
曉嵐湊到朵朵耳邊,輕聲說:“謝謝你朵朵,我知道是你在幫我!”
朵朵推了曉嵐一把,笑道:“說什麼呢!我們這麼好的朋友,太見外了啊!我看你在這兒也幹不成什麼了,反正這個點也不會有人來檢查,我把你剩下的工作做完,你快回家報喜去吧!”
這幾句話說到了曉嵐的心坎裏。曉嵐拿出背包嘻嘻笑道:“朵朵,你真是我的好姐妹!我會記著的!”
看著曉嵐離去的背影,朵朵迅速從背包裏拿出一個u盤來,插在曉嵐的電腦上。曉嵐的密碼很快被破解掉,朵朵看看密碼,原來是曉嵐夫婦的結婚紀念日,忍不住心裏冷笑一聲,坐在曉嵐桌前開始操作電腦。
時間一分鍾一分鍾地過去,朵朵把幾筆錢從全球各地流轉,分到不同的地方洗幹淨再流轉回去,這一出一進手續費就抽掉了三成,朵朵暗罵這些洗錢機構吃人不吐骨頭。做完事情,朵朵看看天色已晚,同事們都已經下班,就把u盤拔下來準備離開。
辦公區的燈突然熄滅了,巡視的保安以為單位沒人,就關了所有的照明電源,朵朵周圍瞬間一片漆黑。朵朵猶如五雷轟頂一般,坐在座位上恐懼地看著周圍。門窗被關得緊緊的,大樓裏沉悶異常,白色的牆壁和黑色的陳設,給人冰冷如地獄之感。朵朵輕輕呼出一口氣,看著這口氣如煙霧般緩緩凝結成冰,心裏的恐懼一點點地擠壓心髒,她哆哆嗦嗦跑到門前想要逃出去,一瞥眼間看到一個孩子坐在門前,眼神大而無神地看著朵朵,喃喃問道:
“姐姐,你什麼時候才能過來陪我啊!我一個人呆在那間屋子裏,好悶啊!”
朵朵拚命捂住耳朵大聲慘叫起來,聲音淒厲如同煉獄中的惡鬼一般,小孩子的影像瞬間消失了。朵朵踉踉蹌蹌跑回辦公室,打開備用電源,讓屋子裏燈火通明,伸手到抽屜裏拿出鎮靜藥來,刨開藥丸放在嘴裏,渾身顫抖的肌肉逐漸一點點平複下來。朵朵心中慌亂,最近病情發作的頻率越來越高,是不是因為每天都要見到凶手的女兒,卻偏偏要和她做朋友,內心終於無法承受這種壓力了嗎?朵朵跌坐在沙發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旁邊的小孩子又出現了,從眼眶裏扒出一個帶血的眼珠,慘笑兩聲說:
“姐姐,你看你把我弄成什麼樣子了!”
朵朵心中的凶悍之氣湧上來,她鎮定下來平靜地看著小孩子,輕聲道:“你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再出現呢?你隻是我心中的影像而已,消失吧!”
朵朵揮揮手,小孩子滿臉不甘心,影像閃動了一下消失了。朵朵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疲憊地站起身來,這段時間壓力很大,內心的恐懼和憤怒已經越來越強烈,就好像地底澎湃的岩漿一般,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發出來害人害己,看來真需要去找心理醫生了,但如果不能說實話,心理醫生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朵朵看了看曉嵐辦公桌上的電腦,那台電腦還在工作,依稀閃爍著藍色的光芒。朵朵把u盤放進包裏,起身回家了。
曉嵐回到家,父親得知她升職的消息,親自下廚烹飪了一桌好菜。夏至從廚房裏端出來一個大盤子,裏麵盛著豔紅色的水煮魚。曉嵐陶醉地聞聞,狠狠打了一個大噴嚏,扭頭向父親笑道:“爸爸,你的胡椒粉放太多了!”
父親從廚房裏出來,笑嗬嗬地對女兒說:“爸爸還沒有放最後一道佐料呢!這些料酒一定要在五分鍾後放進去,和胡椒粉一起才能把魚肉的鮮美襯托出來!今天是我女兒升遷的大好日子!我要拿出我最好的手藝慶祝!”
父親喜滋滋地進到廚房忙活。曉嵐踢掉了鞋子,像是小貓一樣蜷在沙發裏看電視。妹妹吳娜回來了,看到姐姐滿麵喜色,問道:
“姐姐,什麼事這麼高興?”
沒等曉嵐回答,吳娜眼前突然亮了,問道:“是不是我上學的事情有轉機??”
曉嵐心裏一陣尷尬,心中激蕩的喜悅被妹妹這幾句話清掃得幹幹淨淨。曉嵐收起笑容,把吳娜拉到沙發上坐下,說道:
“姐姐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現在升職了,是副處級幹部,以後姐姐在公司裏,也能稱得上是中層領導了!”
吳娜由衷地說道:“姐姐你真棒!”緊接著聯想到自己,不由得麵色一沉,“什麼時候我能像姐姐你一樣就好了!”
背後突然傳來吳姨的聲音:“咱這輩子,不可能和人家一樣!”
吳娜回頭,看到母親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笑道:“你回來啦,這一整天跑到哪兒去了,都沒有看到你的人!”
吳姨一言不發,麵色陰沉走到曉嵐麵前,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喝水,喝到一半解了渴,一揚手把剩下的一半澆在了曉嵐頭頂。
曉嵐的頭發頓時汁水淋漓,“啊”的一聲大叫從沙發上直直地跳起來。寧教授聽到女兒的叫聲,急忙從廚房跑出來,大家目瞪口呆地看著吳姨。
吳姨狠狠向曉嵐吐了一口唾沫,指著曉嵐的鼻子問道:“我問你,你怎麼就能這麼狠心,拿你妹妹的前途換你的前途!你導師啥都和我說了,你給你們領導兒子牽線搭橋,出壞主意把吳娜頂下來。你那個芝麻綠豆官,是靠出賣你妹妹前途換來的吧!你真缺德啊!你還是不是人啊!你簡直就是畜生啊!”
曉嵐和吳娜的臉色都變得煞白。曉嵐穩定心神,急忙對吳娜說:“不是這樣的,吳娜,不要聽吳姨亂講,事情不是這樣的……”
吳姨“嘖嘖”讚歎冷笑:“你敢說你事先不知道這事?我還說咱家出了個半仙,能掐會算呢!怪不得你老早就知道吳娜考不上,原來是你鼓搗的啊!可憐俺們吳娜還把你當親姐姐一樣供著呢!老天爺呀,你咋不睜睜眼收了這個畜生啊!”
曉嵐氣得臉色煞白,吳姨的話句句都不對,可是居然不知道從何處反駁。曉嵐拉住吳娜的手問道:
“吳娜,你相信姐姐會害你嗎?”
吳娜的手冰涼,一雙大眼睛裏充滿了疑惑、無助、辛酸和恐懼,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姐姐,雖說母親經常說話辦事不著調,但她絕對不會騙自己,況且姐姐這段時間的行為確實反常。吳娜慢慢把手從曉嵐手中抽出,聲音顫抖著問道:
“姐姐,我考不上,是因為你嗎?”
曉嵐斬釘截鐵地回答:“不是!”
吳娜的心跳逐漸回穩,看著姐姐的眼睛,再看看吳姨和爸爸,慢慢一字一字說:“姐姐,我相信你的話!”
吳姨“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俺這個可憐的閨女啊!你誰都信,就是不信你的親娘啊!她那個王八蛋老師都親口承認了,你還覺得她是好人呐!你怎麼就天生是這麼個被人欺負的命啊……”
曉嵐看著吳娜的眼睛,妹妹的雙眸裏有一層霧氣,以往清澈見底的眼神正在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一汪黑色。曉嵐心裏一涼,妹妹說到底還是對自己起了疑心。寧教授端上水煮魚,夏至也下班回來,一家五口吃得味同嚼蠟。吃完後吳姨去洗碗,寧教授和孩子們坐在客廳裏,一時之間大家都無話。忽然聽得廚房裏吳姨隱隱的哭聲,“乒乓”一聲盤子打碎了一個,緊接著是一摞盤子摔在地上的聲音,大家麵麵相覷。吳娜眼中的迷霧又蔓延開來,起身回了房間。寧教授看到房間裏隻有曉嵐夫婦兩個,讓曉嵐坐在自己身邊,悄聲問道: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曉嵐,吳姨說的那些話,根據都是什麼?”
曉嵐半晌不語,沉吟良久後把事情的經過和父親複述了一遍。父親長長歎氣,沒想到事情的經過居然是這樣。父親越想越窩火,忍不住埋怨曉嵐道:
“吳娜是你妹妹,你就算是沒辦法阻止,也應該提前告訴下吳娜,讓她不要再去攪這趟渾水。她這個年紀,還不知道什麼是失望,你就讓她體會到了什麼是絕望!”
父親起身回了房間,吳姨在廚房裏豎起耳朵聽了個大概,越聽越是惱火,劈劈啪啪又摔了幾個碗碟。曉嵐夫婦對視一眼,曉嵐歪過頭眼淚嘩嘩流了下來,對丈夫說:“咱們走吧,這個家我不想呆了!”
夏至輕勸妻子幾句,這個時候走反而不利於事情的解決,甚至會加深雙方的誤解,但曉嵐去意已決。夏至隻好起身收拾東西,收拾完畢準備到嶽父房間裏告別,嶽父已經躺下睡了。吳姨麵若冰霜不搭理夏至,夏至自討了個沒趣,訕訕地帶著行李和曉嵐走了。
半夜城市裏刮起了大風,隨之下起了雨,這個城市的天氣陰冷了下來。寧教授膝蓋酸痛起身找藥,聽到外麵的風雨聲翻來覆去無法入睡,想起曉嵐小的時候教她讀詩:“秋風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淒涼”,女兒奶聲奶氣地跟著學樣,當時妻子很不高興,覺得怎麼能教女兒讀這麼悲涼的詩,怕在她心裏留下陰影。這一轉眼就是二十多年,自己老了,也深深體會到了“那堪風雨助淒涼”的心酸,不知道曉嵐夫婦出去後住在了哪裏,有沒有朋友給他們借宿?現在他們睡得可好?會不會耽誤明天上班?父親胸口憋悶,坐在床前默默不語。吳姨不知道何時睜開了眼睛,捅捅丈夫問道:
“今天你可算是辦了件人事,把曉嵐兩口子趕出去!那個曉嵐,他們兩口子回來就沒安好心,是給咱們家搞破壞來了,我明天去換把鎖,這個家以後不能讓他們進門!”
父親的心裏亂成一團,叱責妻子道:“不能換鎖!你讓他們小夫妻到哪兒住去!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曉嵐,她一個孩子,那是她的頂頭上司,你讓她怎麼拒絕!”
吳姨聞言頓時暴怒,譏諷道:“哎呦喂!果然是父女連心哪!怎麼著曉嵐坑了吳娜,最後她倒沒錯啦!我可告訴你,這件事沒完呢!她不是靠出賣吳娜當上領導了嗎?那她就是漢奸,就是叛徒!就是賣國賊!我早晚要讓這個大尾巴狼現出原形!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個什麼東西!”
寧教授氣得嘴唇直哆嗦,聲音沙啞道:“你少幹那些沒腦子的事!咱們的任務是怎麼緩和縫補她們兩姐妹的關係,你怎麼倒主動煽風點火了呢!”
吳姨“哼”了一聲,撇撇嘴巴不說話,翻個身自己睡了。
曉嵐夫婦此刻正住在酒店裏,曉嵐情緒異常低落,一個人坐在床上暗自垂淚。夏至把東西收拾好過來看她,看到曉嵐眼睛紅腫,口中嗚嗚咽咽不止,把妻子攬在懷裏。曉嵐哭道:
“老公,這件事情我沒有做錯,我一直在想著怎麼把吳娜推上去,我一直以為隻要吳娜考得好,就肯定能擠掉那個紈絝子弟,我怎麼會知道學校居然修改複試分數線,我沒有故意害吳娜,我沒有用吳娜的前途換自己的前途……”
曉嵐喉嚨裏不住地抽噎,趴在夏至肩膀上嚎啕大哭。夏至輕輕拍著妻子,勸慰道:
“老婆,我知道你本意不是壞的,隻是過程沒有像你想的那樣發展而已。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我們沒辦法控製,這不是你的錯。”
曉嵐哭道:“我怎麼那麼沒用呢?”
夏至拿來一條毛巾,擦去妻子臉上的淚痕,親親額頭道:“比如外麵是不是下雨,我們決定不了,但是我們可以決定我們洗個熱水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一覺,等到雨過天晴我們再上路出發。又比如我們沒辦法讓吳娜上學,但是我們可以真誠地對待她,把這一切和她說清楚,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困難。吳娜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她會諒解你的難處的!”
曉嵐點點頭:“等過了這幾天,我會和她說清楚這件事。”
五、
第二天上班,聽到內部消息的同事們開始向曉嵐表示祝賀,曉嵐一一道謝。朵朵在旁笑而不語,中午兩個人一起吃飯,朵朵感慨道:
“爸爸曾經和我說,做官就好像是抽大煙一樣,雖然價錢很貴付出很多,但是那一瞬間的快感卻非常強烈,足以讓人一輩子樂不思蜀。今天看到他們恭維你,我知道你已經迷上抽大煙,邁上不歸路了!”
曉嵐笑道:“要說做官是不歸路,你將來肯定比我走得遠體會得多。無論如何朵朵,我知道你在我升職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