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跟她沒關係,”父親很窘迫,“這段時間我主持的幾個項目都要結項,真是太忙了!”
吳姨哼了一聲麵沉如水:“你可別像騙我一樣騙你女兒,現在女兒給你布置死命令了!她畢業了,要找一份工作,這是女兒一輩子的大事,你不能馬虎。女兒這輩子就兩件大事,一個是找工作一個是找對象,找對象我管,找工作你管!”
父親尷尬地摘下眼鏡擦擦,戴上眼鏡對吳娜說:
“這次來我就是和你們商量這件事的,吳娜,我們出去聊一聊好嗎?”
吳娜點點頭:“嗯!”
父親帶著吳娜去了一家服裝店買幾件新衣服,吳娜挑了幾件能在招聘會上穿的,父親提著二人慢慢向回走。父親找了一個廣場和吳娜坐下,問道:
“這幾天一直在找工作嗎?”
“是的。”
“有眉目嗎?”
“沒有,很多單位都不要我們這樣的自考生。”吳娜低著頭慢慢說,心底的委屈翻湧上來眼圈紅紅的。
“別著急慢慢來,”父親輕歎一口氣,“吳娜,我知道你現在心裏在想什麼,你希望爸爸能像超人一樣,一出現就給你找一份好的工作,讓你能出人頭地。爸爸要讓你失望了,爸爸隻是一個讀書人,在這個城市裏沒權沒勢,找到一份好工作很難,你隻能靠你自己。”
吳娜抬起頭:“爸爸我沒那麼想,我雖然讀的不是正規本科,但是我明白路是自己走出來的,就算爸爸能幫得了我這一次,也不可能永遠幫到我。你放心爸爸,你女兒不是那種靠別人的傍傍族,我會找到一份好工作的!”
父親擁住吳娜,心裏的愧疚潮水一般湧上來,拍拍女兒的背,輕輕歎息了一聲。
吳娜靠在父親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很小很小的時候吳娜就知道父親對自己來說是一個奢侈品,別人上學都有爸爸接送,自己的爸爸卻不知道在哪裏,父親就好像春節的糖果,一年才能出現一次。或許正因為這個爸爸過去不曾給予什麼,吳娜從沒奢望他未來會帶來什麼,隻要能夠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裏,讓自己有一個完整的家,吳娜已經很滿足了。
父親長長的歎息環繞在吳娜的耳邊,吳娜向父親懷裏拱了拱,父親拍拍吳娜的肩膀:
“時間不早了,回家去吧!”
吳娜緊緊跟著父親在大街上穿梭著,街對麵朵朵和曉嵐正在興高采烈地逛街。朵朵眼尖,一眼看到了遠處的寧教授和吳娜,急忙拉拉曉嵐:
“看,你爸爸!”
曉嵐抬頭看看,兩邊的人群熙熙攘攘,哪裏有父親的影子?!曉嵐責怪朵朵說:“你發什麼神經!”
朵朵賭咒發誓說確實看到了曉嵐爸爸,還跟著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逛街,兩人很親密的樣子。曉嵐的臉色陰沉下來道:
“朵朵!你又不是沒見過我爸,我爸爸不是那樣花心的人!什麼漂亮女孩子!”
曉嵐拿出手機給父親打電話,電話接通了,曉嵐開門見山地問:“爸你和誰在一起呢?”
寧教授看看身邊的吳娜,深吸一口氣說:“我和我們學校一個女學生在一起,商量點事情,我馬上就回家了。”
曉嵐收起電話對朵朵說:“聽到了嗎?我爸是這個世界上僅存的十佳好男人!他是在輔導學生,你那些歪心思,還是省省吧!”
朵朵笑道:“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你最有眼光了,有一個好爸爸,還挑到了一個好男友,哪兒像我,天生剩女的命,這下你高興了吧!”
曉嵐笑著挽起朵朵的胳膊,兩個人繼續逛街。
父親收起電話舒了口氣,看到女兒吳娜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望著自己,這個丫頭腦子聰明,心裏肯定什麼都清楚。父親心裏一陣隱痛,自己虧欠這個女兒實在太多了,從出生到現在,基本上沒有管過她什麼事情,吳娜就好像是一棵無依無靠的小草,頑強艱難地在這個布滿荊棘的世界生存了下來。父親的眼睛濕潤了,從皮包裏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吳娜說:
“你拿著這個!”
“這是什麼?”吳娜打開信封看。
“這個存折裏是五萬塊錢,是爸爸做國家社科項目的獎金,你和你媽媽不要再住在這個地方了。城中村環境太亂,家裏沒個男人太危險!你們去市裏找一個好的小區,爸爸以後還會給你們錢。”
“嗯!”吳娜把存折揣在兜裏,指著商店櫥窗裏的商品撒嬌,“爸爸我要吃哈根達斯!”
八、
吳娜回到家裏,吳姨正在往手上貼著膠布,見到吳娜進來,喜滋滋地對吳娜說:
“你爸和你說什麼了?”
“爸爸讓我把這個給你,讓我們換個房子住,這裏不安全。”吳娜從兜裏拿出存折遞給吳姨。
吳姨擦擦手接過存折,在燈光下數數上麵有幾個零,喜笑顏開說:“算你爸有良心,知道他女兒活得不容易,那你工作的事情怎麼樣了?”
吳娜沒有回答,吳姨再問一遍,吳娜吞吞吐吐地說:“爸爸說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憑咱們自己……”
“什麼?”吳姨愣在了當地。
“爸爸說這件事情他也幫不了忙,隻能看我自己了。”
吳姨氣的一聲大叫,啪的一聲把存折摔在地上:“這是個當爹的說的話嗎!我說他怎麼突然大方了,原來想一甩袖子不管啦!花錢買個心安,告訴他,沒門!我辛辛苦苦把女兒養這麼大,現在孩子長大了能孝順了,他不出一點力就想屁顛地過來當爹了,告訴他,這爹不是這麼好當的!”
吳娜不敢火上澆油,低聲喃喃道:“媽你別生氣,那我去把存折還給爸爸。”
吳姨在屋子裏氣得亂蹦,抓起地上的存折伸到吳娜臉前:“還給他?還給他個屁!管生他就得管養,你也是他的種!”
三合板牆上突然“嘣嘣”敲了幾聲,鄰居的聲音傳了過來:“他嬸子,俺們都睡了,你也早點歇著吧!”
吳娜比衣服被人當眾撕破了還要尷尬,不禁又羞又急,抓起地上的存折一把扔了出去。吳姨和吳娜對視著,突然吳姨慘叫一聲:“外麵是下水道!”轉身追了出去。吳娜急忙跟著出屋,存折已經掉到了下水道裏,水聲急促,黑乎乎一眼望不到底,存折是無論如何拿不回來了。吳姨帶著哭音趴在地上,撅著屁股向裏麵看著探著,上半身幾乎都在地平線以下,絕望的哭號從地下帶著顫音傳來:
“哪個天殺的又把井蓋偷走了,我的錢哪!”
吳娜的火氣被母親哭聲嚇得無影無蹤,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急忙回屋拿了一把掃帚幫母親撈存折,毫無意義地折騰了半晌,存折就算是撈上來也不能用了。吳娜看著癱坐在地上的母親,臉上紅一道黑一道就像個猴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吳姨恨鐵不成鋼地瞅瞅吳娜,一身不吭進了門,“呯”的一聲關上房門。
母女二人和衣躺在床上誰也睡不著,吳姨翻來覆去地貼餅子,嘴巴裏不停嘟囔:“命裏隻有三升米,走遍天下不滿筐啊!”
吳娜不敢接嘴閉上眼睛假睡,心裏暗自下定決心,明天一定要找到工作,掙回錢來彌補自己的過錯。
第二天起床,吳姨還是兩眼通紅無精打采,根本不搭理女兒吳娜。吳娜乖乖地做了早飯,端到吳姨麵前,吳姨甩下臉子一聲不吭,沒有吃早飯就推著煎餅車出去了。
吳娜知道母親的脾氣,一塊錢都要算計著花,這一次是真生自己氣了,隻有早點找到工作補貼家用,才能讓母親開心起來。吳娜拿出父親買的衣服,找了一件粉綠色裙子穿在身上,在鏡子前做了一個V字手型,轉身出了門。
這次找工作,吳娜決定不再有大學生的架子,隻要有工作就行,哪怕是一個辦公室文秘也行。慢慢積攢經驗和知識,憑借聰明的大腦,吳娜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出人頭地。
吳娜複印了一厚疊簡曆,不僅發給展會上的大單位,也發給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單位,專業對口的發簡曆,不對口的也發簡曆,隻要這個單位能夠提供維持最基本生活的工資,管他能不能落戶有沒有福利,畢竟在這個城市生存下去才是第一位的。
簡曆發得並不順利,很多單位為了搬運方便,夠一定數量就不再接受畢業生簡曆。吳娜一上午隻發出去了二十多份,卻意外接到了一個IT公司打來的招聘電話,通知她下午去銀龍大廈A座麵試。吳娜心情大好,顧不上吃午飯馬不停蹄趕到銀龍大廈,大廳已經聚集了很多前來麵試的學生。吳娜找位置坐了下來,一個打扮漂亮的女服務員給應聘的學生發號,按號碼排隊麵試。吳娜看看自己是二十多號,也不知道還要等多長時間。女服務員被人叫進屋裏去,出來後走到吳娜的身邊,低聲說:
“你好,我需要複印你的身份證。”
吳娜一愣,來不及想什麼拿出身份證交給女服務員,女服務員把身份證複印後還給吳娜,把複印件帶了進去。旁邊一個女生冷嘲熱諷:“現在真是做什麼都有走後門的。”
吳娜瞪了那個女生一眼,心裏很是納罕,自己並不認識這個公司的人,難道暗地有人在關照嗎?莫非是父親拉的線搭的橋,隻是沒有告訴自己?
很快輪到了吳娜,吳娜深呼吸一口,整理一下衣服走進經理室。總經理一身短衣襟小打扮,胳膊上露出疙疙瘩瘩的肌肉,不像是久坐辦公室的人,倒像是個常做搬運的苦力。吳娜坐在椅子上,總經理把吳娜的身份證複印件仔細折疊一下,放進了上衣口袋裏,抬頭對吳娜詭異一笑:
“你還記得我嗎?”
吳娜仔細在記憶裏搜索:“我看您很麵熟,但就是記不清到底在哪兒見過了。”
總經理爽朗大笑,胳膊上的肌肉一塊塊鼓起來,吳娜猛一拍手:
“我想起來了,在國貿招聘會上,我見過您!”
“是啊是啊,”總經理笑道,“不過你隻說對了一半,再想想剩下的一半。”
“還有一半是什麼呢,”吳娜想了想,覺得這個總經理很平易近人,“能給我一點提示嗎?”
總經理慢慢把上衣脫了下來,露出結實的赤膊,再把背心也脫下來,從桌子上拿起一條白毛巾搭在肩膀上。吳娜心中一驚急忙從座位上坐起來,預防他圖謀不軌,突然感覺這個形象有些眼熟,吳娜忍不住喊道:
“原來是你!”
吳娜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堵在小巷口那輛破舊的貨車,被自己一腳踹碎的車燈和那個搬著貨物追自己的苦力,不由得臉紅耳熱。
“你總算記起我來了,”總經理恨恨地說,“你把車燈踹碎了,我是要賠的!我給人家幹一個月工資才多少,讓你一腳踹掉了半個月的生活費!”
吳娜慢慢退到門口,總經理看透了她的心思,從兜裏拿出身份證複印件揚一揚:“我就知道你跑得快,可是有了這個你跑不了了吧,就算跑到天邊我也能找到你,你說說該怎麼辦?”
吳娜停下腳步深呼吸一下,告誡自己不要慌。母親那裏不會有閑錢賠給他,至於父親,他是一個好麵子的人,絕對不能讓他來處理這些沒麵子的問題,吳娜定定神對總經理說:
“經理……”
“我叫李雲!”
“李經理,”吳娜飛快地轉動腦筋,“我確實是沒錢,我媽也沒錢還您,我們是租的房子住。我有一個建議,您公司不是在招人嗎?要不我留下替您打工吧,第一個月的工資就賠給您了!”
李雲氣得呼哧呼哧,吳娜偷眼看他,做好談判不成就逃跑的姿勢。李雲在辦公室走來走去,最終停下來說:“嗯,那好吧!你頭兩個月的工資賠給我,你可真夠聰明的,踹一個車燈換了一個工作!”
吳娜問:“那我具體負責什麼工作?”
李雲惡狠狠地掏出一批卡,啪地摔在吳娜的麵前:“你的工作很簡單,就是把這些卡給我賣出去!”
簡單的培訓後,吳娜明白了這是一家做網站的公司。聽起來好像是高科技,其實就是一個高爾夫球網站,每日的點擊量隻有幾千,根本拉不來廣告和讚助,主要的賺錢方式就是通過各種渠道出售高爾夫球場的優惠卡,和高爾夫球場做利潤分成。為了銷售優惠卡,網站養著一批漂亮的小姑娘銷售人員,不管你用何種方法,隻要能夠把優惠卡銷售出去就可以。李雲說是公司經理,其實也就是一個打工漢而已,因為和真正的老板沾親帶故,就被委任為經理。老板要開源節流,李雲就從總經理到搬運工、司機、辦公室文員,各種事物都是一個人做,白天黑夜忙著。
晚上回到家,吳娜怕母親擔心,沒有把白天遭遇告訴母親,隻是簡單地說自己找到了工作,是在一家IT公司上班。吳姨高興地無可無不可,誇獎吳娜果然是一個有本事的人,一出門就做上了白領的工作,也不再生存折的氣了,吳娜暗自鬆了一口氣。
吳娜第二天八點整準時上班,發現公司裏一個人都沒有,李雲正睡在沙發上,男人特有的臭腳丫子味道充滿了整間屋子。吳娜打開窗戶,李雲打了兩個噴嚏迷迷糊糊醒來,看到吳娜在公司很是詫異,問道:“你怎麼還不出去賣卡?!”
吳娜說:“我剛上班,還沒有任何人脈,你讓我到哪兒去賣卡,難道你們沒有最基本的員工培訓嗎?”
“員工培訓?”李雲擺擺手冷笑幾聲,“算了算了,今天你也別去賣卡了,陪我去鄉下拉貨!”
李雲翻身起床,吳娜到經理室外等候。走廊裏人群湧動,三教九流的人物彙集於此,不時有男銷售或者女銷售向顧客做著各種各樣“你到我這兒拿的貨,要是在別處看見價低的,我三倍賠給你”的空頭保證。
吳娜在電梯旁邊等李雲,正等得不耐煩,突然電梯門打開,一名身穿白色上衣的男銷售從裏麵摔出來,蜷縮在地上。緊接著電梯裏衝出來幾個身穿黑色上衣的男銷售,可能是樓上賣辦公器材的,隨身攜帶的武器就是紙張,厚厚一摞紙打在白衣男子的腦袋上,幾下就頭破血流。白衣男子抱頭萎縮在地上一動不動,黑衣男子們不解恨,抓住他的腦袋使勁往地上撞了幾下,又狠狠地在他身上踹了幾腳走了。白衣男子抱著頭在地上哆嗦成一團消化疼痛,感到周圍沒有人,白衣男子用手指蘸蘸地上流的鮮血塞進嘴裏舔幹淨,幹癟了兩下嘴無聲地笑了起來。
吳娜驚得目瞪口呆,早飯在胃裏使勁翻騰起來,這時手機短信突然響了,李雲已經到了樓下停車場,讓吳娜直接下樓找他。
吳娜到停車場找到李雲,李雲一改昨天短衣襟小打扮,身穿藏青色職業西裝,腳踏旅遊鞋坐在貨車駕駛位上。吳娜坐到車裏仍然驚魂未定,向李雲說起剛才的遭遇,李雲嘿嘿笑著:“昨天賣了一批滾筒油墨,那群小子是來找我的,要不是我見機快腿腳好,就讓他們堵在樓裏了。”
吳娜睜大了眼睛:“那被打的是什麼人?”
“是我堂弟!”
“你看著你堂弟被打,”吳娜的驚訝不亞於被雷劈到,“居然自己一個人先跑了?”
“不跑能怎麼辦?”李雲悻悻地說,“要是我出現了,我堂弟連個借口都找不到,我跑了,他還能說自己也是被我騙了,他也是受害者。”
“停車停車!”吳娜忍不住毛骨悚然,“怎麼會有你這種冷血的人,我是碰見了黑社會還是怎麼的……”
李雲看看窗外哼了一聲,“黑社會,我要是黑社會,還能一個月千把塊錢,穿西服配球鞋四處被人呼來喝去搬東西?我要是黑社會,還能這麼講良心,你踹爛了我的車燈我還給你工作?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大學畢業生呐,受過高等教育的!當年我們村裏可就考出來我一個!”
“你是大學生?!”
“國家承認學曆、正規的211大學本科生!”李雲“哼”了一聲回答。
吳娜扭頭看了一眼開車的李雲,似乎看到了幾年後為生活所迫的自己。這個同命相憐的人,給了吳娜極大的恐懼感。以往生活再艱辛,因為有著對未來的希望,吳娜從未曾產生這種冷徹心扉的恐懼,而李雲的際遇,似乎正在一點一滴蠶食著對未來生活的信心。
李雲的這家公司並不經營單一業務,隻要有利可圖,哪怕是搬家運貨,李雲都會把這個業務接下來。幾年超負荷運轉下來,貨車被用得狼狽不堪,吳娜被顛簸得幾乎暈車。汽車開了好久,才到了郊外一家木材廠,李雲讓吳娜下來幫忙搬家具。
吳娜下了車,看到荒涼的院子裏有兩間大瓦房,一棵棗樹歪著脖子長在院子裏,幾個農民工一樣的木匠正在做家具,。地上堆著鋸子、锛子、刨子、鑿子、扁鏟等一幹工具,院子裏已經放著幾件做好的家具。李雲上去檢查完家具,給領頭的人敬了根煙,揮手讓吳娜搬上車。
吳娜伸手試了試重量,這在平時也不是什麼太重的活,但是今天自己穿了一身白領製服,渾身抻得難受。吳娜彎腰準備搬動家具,感覺幾個農民工的眼睛全部聚集在自己大腿和臀部上。吳娜心裏暗罵這些人無恥,把一個桌子搬了起來扔在車上。李雲心疼家具,急忙上來幫忙,吳娜冷笑著對李雲說:
“我知道你們在幹什麼違法勾當了!”
吳娜攤開手掌,是一張剛剛揭下來的防偽商標,上麵寫著“金立維”:“你們是在仿冒名牌!”
李雲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我們仿冒名牌了嗎,你看看仔細,到底是什麼牌子?我們這可是全立維!”
吳娜仔細分辨手中的商標,果然是“全立維”三個字。吳娜冷笑道:“這種文字遊戲也就是騙騙小孩子,等以後國家版權法完善了,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你們!”
“你這還真是說錯了,”李雲笑嗬嗬地指揮吳娜繼續搬運,“等到版權法完善了,我們也完成了原始資本積累,做真正的名牌去了。倒黴的是那些沒眼光,沒膽量,沒早下手的。”
搬運一天下來,吳娜累得精疲力竭,回到家裏倒頭就睡。吳姨心疼地直搓手,給吳娜做好了飯菜端上來,吳娜拒絕吃飯繼續睡覺,一直到半夜才緩過神來。吳姨守在床邊,心疼地問:
“你這IT公司怎麼身上都是一些木頭沫子?我還以為當白領就是坐在空調屋裏拿錢,原來這工作也不好幹呐!”
吳娜累得不想和母親爭辯,渾身的骨架像是散了一般,草草吃了兩口飯就繼續睡覺了。
九、
天剛蒙蒙亮,吳娜醒了,感覺力氣又回到了身上,昨天那種昏天黑地得精疲力竭,想想都讓人毛骨悚然。吳娜決定今天出去賣卡,換了一身漂亮的衣服後,吳娜抓起一把卡塞到包裏出了門。
時間很快就到了中午,吳娜在茫茫人海之中走走停停,大街上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但能買卡的人到底在哪兒呢?眼看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吳娜一張卡也沒有賣出去,看看距離母親擺攤的地方不遠,吳娜決定去母親那兒隨便吃點東西。
到了天橋下麵,吳娜很遠就看到吳姨頭頂毛巾,大汗淋漓地為人做煎餅。吳姨手上的膠布不小心掉下來,掉進了煎餅麵裏,吳姨看看客人,發現沒有人注意,急忙伸手指撈了出來。吳娜走過去,吳姨看見女兒,興奮勁從骨子裏麵滲出來,急忙招呼吳娜:
“下班啦?”
周圍幾個一起賣煎餅的大媽看看吳娜不做聲,明顯還是為上次搶地盤的事情記仇,吳姨把吳娜拉到身邊,叉著腰對周圍的人大聲說:
“我閨女現在在幾十層的大高樓裏上班,是白領!”
幾個大媽沉默不語,低頭忙自己的煎餅攤。一個大媽伸出手向著吳娜指指點點,嘖嘖讚歎,“看這皮肉嫩的,是個坐沙發吹空調的人,老姐姐你真是好福氣!要我說啊!你還出來受這個罪幹嘛,回家享女兒的清福不就行了!”
“趁著我還能動彈,給丫頭攢點嫁妝!”吳姨被久違的馬屁拍得暈暈乎乎的,興奮得臉上褶子都舒展開,“等過兩年她結了婚,我再去當老媽子伺候她伺候外孫去!”
“老姐姐您可真是好福氣呀!”鄉下人拍馬屁的方式單調,聲音卻大得很,引得好幾個人向這裏看過來,吳娜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輩子我就是伺候她的命!”吳姨笑嗬嗬地大聲說,“我經常和她說,你養你的娘,不虧本!你養個豬,一年也就是幾百塊錢!你養你的娘一年幾千塊錢還能幫你抹桌子掃地帶孩子,還能不比個豬強?”
吳娜很難理解母親為什麼總把自身和豬比在一起,更難理解為什麼這些自輕自賤的話反而說起來那麼興奮。拿了煎餅吳娜轉身離開了,身後傳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