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好像看見了姐姐在哭泣。
“姐姐,姐姐……”孟漓思緒飄遠,手不由得抓起一旁的花瓣塞進嘴裏,苦澀的味道在她的口腔散開,她咀嚼著,直到有了一絲芳甜,眼眶熬著那團淚方落下。
姐姐自請離宮後,她癲狂地奔跑在宮殿長廊上,漫無目的。她不知道為什麼姐姐要舍棄自己,把她一個丟在這“吃人”的皇宮裏,當她意識到的時候,豫錦園的花一片狼藉,而她的手上正在抓著一把花瓣往嘴裏塞,那些花的味道嗆得她不停地往外嘔吐。
寂靜的豫錦園回蕩著她一個人的哭嚎聲。
孟漓回過神的時候,天已經微微亮。她一直無法琢磨得了孟霖毅也就是她的二皇兄的性子,他的心思就像是深井無法預測,可沒那麼容易蒙騙過去,若那副模樣是假的,那麼他的戲真是高明,他究竟想做些什麼?
想到這個,她便心有煩躁,一甩手就將沉香木桌上的木蘭花瑟茶盞砸碎在地,巨響一聲。
本來要進來伺候梳洗的幾個奴婢聽到聲響後,紛紛進來收拾碎渣。孟漓最得寵的婢子燕今匆匆走到身邊恭敬地問道:“公主,沒被這渣滓弄傷吧?奴婢馬上讓她們收拾幹淨。”
“無妨。”孟漓心情厭厭道,“讓鸝君來伺候本宮梳頭。”
“前日那丫頭作死,您賜了她痛快。”燕今弓著腰將孟漓扶到並蒂蓮花銅鏡前的軟墊坐下緩緩道, “今日就讓婢子為公主梳妝可好?”
燕今的語氣就像是在說著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她拿過檀香木梳輕柔地捋起孟漓的長發嫻熟地小心梳起來,說道:“今日,貞賀長公主和博親王爺進宮向太後娘娘問安,據說要商討祀花節的事宜。”
“本宮倒是許久未見過皇姑母與八皇叔了,身為晚輩倒是不能比他們遲了。”孟漓把玩著沉水木妝盒裏的琉璃九玄朱釵,看著燕今熟練地盤起自己的頭發說道,“去向皇祖母覲晨安,不必過於繁瑣。”
燕今笑顏:“婢子曉得。公主是太後娘娘的心頭肉,太後娘娘隻要見到公主必然心裏歡喜。”
“燕今,本宮昨日未睡好,看起來是不是很憔悴?”她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憂慮道。
“公主多慮了。”
燕今接過孟漓手裏的琉璃九玄朱釵,穩穩的推進發髻上。又在她的眉心描上蓮花紋,畫起眉黛,然後又喚人為其伺候更衣。流彩景花雲錦宮裙穿在孟漓的身上,凸顯了孟漓的稚嫩俏姿,隻要稍稍側頭,頭上的琉璃珠色彩便隨之波動易色,更顯特別。
孟漓並未過多磨蹭,自在地上了思樂宮外的奢華軟轎後因昨日一夜未睡便開始閉目養神起來。燕今見自家主子疲憊的模樣,繼而喚其抬轎的奴才們小心平穩地走,莫驚著軟轎上的公主。
在長廊上走了一段路,轎子突然震了小下,孟漓驟然睜開眼,前麵衝出來跪著一個衣著簡素十歲的小女童,打量了兩眼便不耐煩便示意燕今上前去。
燕今不客氣地罵道:“你是哪個宮的小宮婢,如此不知規矩,衝撞了公主的尊駕可不是你這條小命擔當得起的!”
“孟渙,見過五皇姐。”這個衣著舊飾頭上也見不到一絲半點發飾裝扮的女童糯糯帶著一絲要強道。
沒有人想到這個狼狽的小女童居然也是個公主,孟漓本來是半倚在軟墊上的身子坐了起來讓燕今退到一邊。
“你,上前來。”孟漓並未因為知道那是她同父異母妹而帶有絲毫溫情,甚至還帶著支配的語氣。
盡管孟漓才十四歲,但是眼神裏帶著的狠戾許多人都不敢直視她。孟渙聽話地走到軟轎跟前,不卑不亢地看著她。
“你我同為天家女兒,不必行如此大禮,被有心人瞧了去會說我仗勢欺淩幼妹。”孟漓頓了頓又說道,“你想要從我這得到什麼?”
“權勢。”孟渙堅定地答道。
孟漓看著這麼一個女孩子如此不假思索的模樣不禁被逗笑了:“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給呢?”
孟渙黑溜溜的眼珠子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孟漓,答非所問道:“自幼懂事起,我便是最嫉妒佩服你,小時候你躲在二皇姐身後就可以活得舒服自在,後來皇後薨了,二皇姐遭難離宮,太後娘娘又把你護於羽翼之下。我可從來不認為這都是好運就可以概括的。”
孟漓抬起袖子遮住半邊臉,望著被宮牆切得四四方方的天空肆意的大笑起來。孟渙不解地循著她的視線看去並沒有看出什麼,此時也揣測不出她的心思。
孟漓瞟了這小丫頭一眼,並不多說一言。對燕今說:“走吧。”
孟渙看著孟漓的轎子越走越遠,嘴裏想要喚出的那句“五皇姐”又隨著口水咽了回去,小小的拳頭握得愈來愈緊,有些灰屑的指甲慢慢嵌到手心裏去可是自己卻絲毫痛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