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樸素典雅的屋子裏,焚香嫋嫋彌漫在空氣之中,敞開的雕鏤閨窗可以看見一輪明月靜寂的孤獨的懸於黑夜之上。
晚風微微揚起屋內的紗簾,飄逸的輕煙浣過薄紗,浣過躺在繡床上女子光滑黑亮的秀發,這個女子散開娟發如夜裏緩緩流淌的河流,安靜地閉目側躺在床邊。
“鳳凰器今日再現天下。”一個黑影站在紗簾外踟躕了許久才開口道,“你倒是計算了許久吧。”
女子並未因其聲音而睜開雙眼,似乎早有預料,朱唇微啟:“夜深露重,你不該來,更不該問。”
紗簾外的黑影實際上是個身披烏黑色鬥篷的男子,他聽到裏麵女子的話便按捺不住提手掀起猶如薄霧的紗簾徑直走到繡床邊,英氣的眉宇間攜著一絲擔憂:“你離宮後沉寂許久,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讓那人無法忘記你的存在,你還是有怨的。”
床上的女子悠悠地坐了起來,麵色毫無血色,眼窩已經有些陷了進去,捋起發絲的手也是瘦的骨形突兀。隻是她的眼神就如草原上的蒼鷹般鋒利與她病弱的身體不相符,違和矛盾的模樣。
“你永遠不知道那人最後看我的神情,我這輩子都難以忘懷。你也不知道母後為了保住我這虛渺尷尬的地位甘願赴死的神情,更不知道我多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三年前,我拋棄一切窩在這個幽黑孤寂的角落是為了保住我這條人人都可踐踏的命,而如今所做種種也不過是為了活下去而已。”女子的樣子就像是在訴說著平淡無奇的事情,到了末尾不由得自嘲地冷笑了兩聲,“二皇兄,你走吧,日後也莫要再來了。”
男子半蹲在床邊,眼眸裏盡是心疼的神色,默默無言的凝望著半倚在床邊的女子半刻,便飛身出窗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過了不久,床上的女子竟不似剛才孱弱無力的樣子,悄悄擰開繡床頭的木槿花浮雕,旁邊的書架慢慢移開後牆上洞開,走出來的就是今日在西梁京都議論不止的凰羽主人。
小公子的臉雖然青雉還未長開的模樣,但是通身的貴胄之氣,並且帶著運籌帷幄的把握,一看就是令人不容小覷的氣質。
女子不敢與之對視 ,恭謹的跪在地上,等待著小公子的問話,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小公子用淬骨扇微微挑起伏在地上女子的下巴,目視了少刻道:“你覺得二皇兄對於你,信了幾分?”
“奴婢……”女子竟被小公子的氣魄嚇得有些發抖,“不……知。”
小公子看著她失了剛才淡然的樣子不由得嗤笑道:“我又不會將你吞食入腹,你畢竟是姐姐的人,如何處置也該等姐姐回來再作打算。”
堅硬地上跪著的女子聽到在上的小公子玩笑話更是害怕,帶著討好的語氣道:“奴婢隻是一介卑微之人,公主身份尊貴自然也是如主子般的人。”
小公子便是西梁國君的第五個公主孟漓,母妃是太後的親侄女身份貴重。
“在外,我是孟五公子,我不希望從你漂亮的小嘴裏再叫錯一次。”孟漓突然神色陰狠起來,粗暴的抓過正在瑟瑟發抖女子的衣領抵近自己的臉,“還有,主子可以有無數個奴才,可是奴才隻能有一個主子,明白了嗎?”
看見喜怒無常的孟漓,披散著頭發的女子狼狽不堪地頻頻點頭。
“姐姐可有什麼消息?”她當然不會忘記最重要的事。
女子立馬恭敬遞上原本插在頭上的簪子,她一把奪過此簪收入袖內,女子依舊不敢把頭抬起來。
孟漓神情稍微放鬆一些,溫柔地撫摸著女子的臉說道:“如果不是此時你披著姐姐的臉,我非把你活活碾成血漿,作了那宮牆的染料去。”
女子看著孟漓無比瘮人的說出的這些話,頭重重地磕在了地磚上不敢再抬起頭道:“奴婢知錯了,奴婢一定聽從指示……完成任務。”
不知道跪了多久,女子見孟漓再未說話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瞄了瞄四周,孟漓早已不知所蹤。夜深風大,吹得未關的木窗吱吱地響,身上的涼意久久不能散去。
她盡力站了起來,身子卻還是有些搖晃不穩,腿因跪了許久有些麻疼。衣著單薄的女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床上,怎麼樣沉沉地睡去,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做了個噩夢。她隻知道第二天朝陽升起,自己就是自請出宮為西梁祈福的璞朔嫡公主,繼而反複地做著同樣枯燥的事情。
孟漓回到宮中梳洗過後已是淩晨時分,半分睡意都沒有。簪子裏有暗格,她取出一看有一張小字條——初五豫錦園,貞賀長公主。
姐姐與她的聯係隻能靠著一張小紙,字裏行間半分暖意都沒有,隻有冰冷的指示,她用燭火將字條燃燒殆盡,企圖從中找到一點溫暖。
她思念深重至極的時候,眼前總是會出現姐姐癡癡的將花瓣兒放進自己的嘴裏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