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傑看著一圈圈泛開的波紋,讚佩不已:「哇!原來你會遊泳!不,不對!你、你感冒了,是個病人,泡冰水不太好吧!」
任真當然聽不見,他早穿過荷葉,潛入水塘深處。古時傑看了看黑黝黝的池水,抬頭又看看四周。旁觀湊熱鬧的人數累積得很快,隻是個個站得老遠,滿臉呆愕吃驚,合不攏嘴巴也發不出聲音,活像下巴脫臼急需就醫。
他正考慮要不要叫幾個人過來幫忙「打撈」任真,水麵忽然破裂,任真從身旁鑽出,一手挾著久違的模型船,一手攀住水池邊緣,將船體推到了草地上,堆積著的泥沙順著水流,斜斜從船內泄出。
古時傑驚喜交集,忙空出一隻手扶住任真的背,口中催道:「你也快點上去!當心病情惡化,這水可冷得很呢!」
任真一反常態,完全不合作,反而轉過身來,張臂擁住了古時傑。「這樣,就不覺得冷了。」他的頭枕著古時傑的肩頭,雙手牢牢圈著對方的頸子,兩人身上的汙泥、染劑,互相沾黏,又濕又髒,心底卻是暖烘烘地,說不出的舒適愜意。
古時傑有點難以置信。任真就這樣當眾撲在自己懷裏,矜持與理智莫非一齊丟失在水底了?雖然池邊水淺,雙腳踏得到底,他還是不敢完全放開石頭,單手抱緊了懷中人,微笑著問:「潛水時撞到頭了嗎?好多人在看了。」
「我知道很多人在看。」但他依然摟得緊。
那些好奇旁觀的人,有些他認識,有些是陌生人。有朋友、有點頭之交、運有純粹的同事、病患,以及他們的家屬。甚至各棟大樓各樓層窗邊、陽台上,探出頭來的熟人路人,就算是副院長在看,他也隻有一句話——
「喜歡看就讓他們看吧!我不怕了。」
眾目睽睽,任真甩動額前濕透的發絲,仰起頭,主動迎上對方的唇……舌瓣交纏,探索……一個結結實實的深吻,周遭的寒意都要一起融化似的……
古時傑背脊貼著池邊草地,用兩隻手將任真抱得更緊更緊。
熱情如火不僅是形容詞,懷中的人兒漸漸燒燙起來。古時傑戀戀不舍地鬆開雙♪唇,眉頭微蹙,注視著順勢倚在自己胸膛上,那張炭火般滾燙通紅的臉蛋。
等到他再度將視線投向遠處人群,開始大呼小叫,眾人才恍然大悟,在驚天動地一吻過後,看似心滿意足趴在小古醫師胸`前的任真醫師,並不是幸福地不能自拔,而是頭昏發高燒,早已暈厥了過去。
夜晚,病房內已經熄燈,藉著走廊透入的燈光,可以在窗邊看見一艘模型戰艦,幾小時前才離開水麵,被重新擦洗幹淨的巨大船身靜靜停泊在靠牆的角落。
這是一間雙人病房,一張床空著,一張躺著熟睡的任真。古時傑坐在床前椅中,手掌斜撐下顎,盯著任真的睡臉瞧,自己卻是毫無睡意。他頭頂上的染發劑已掉了個精光,濕衣服也已經換下,梳洗之後,難得乖乖穿著醫生服裝,頂著一頭自然黑發,若是熟識他的人經過,搞不好還不敢認他。
靜悄悄的走廊忽然博來細微、但非常不妙的對話,伴著更為不詳的皮鞋聲,一路輕點著地板來到病房門口。古時傑警覺地坐直身子,不幸地發現自己的壞預感成真,副院長走了進來,並且回身關上房門。
今天下午蓮花池鬧得太轟動,古時傑的臉皮再厚,還是有點不好意思麵對擔任副院長的兄長,隻好趕在前麵,搶先發難:「喂喂,神經外科的不要撈過界,這裏沒你的事,去去去,趕快回家去!」
古時彥瞪了他一眼。
「聽說有人腦神經壞掉了,用小貓小狗這麼可愛的動物形容我,可以不來看一看嗎?不過,或許我該知足了,比較起你是一隻小毛毛蟲的話——」古時彥揚起嘴角,露出既詭密又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