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寧大人,其餘的皇上都準了他們告老還鄉的折子,唯獨寧大人的沒準,這會兒他女兒也進宮了,莫不是皇上有意要懲治首惡?奴婢就說嘛,若都放了,那也太憋屈,當年他們是怎麼橫行霸道的?哼!”
太後搖頭笑道:“鋒兒的性子,雖偶爾有些小心眼,但事關國家社稷,應也不至於就這麼點氣度。行了,咱們先回去吧,晚上他過來請安時,問問就是。我倒覺著這寧氏女有點意思,聽嫣然說的,比那些女先兒說笑話還有意思。”
蘭心忙笑道:“既然太後喜歡,看看有時間就把她叫來慈寧宮,陪著您說說話。”
太後麵上笑容消失,淡淡道:“這就不必了,我在後宮已經十多年沒有理事,如今也是做得甩手掌櫃,忽然間就特意叫人過來,不知要有多少雙眼睛盯上來。那寧氏女這麼個身份,在宮中處境也不好過,冒然抬舉了她,反而是為她招禍呢。”
蘭心歎息道:“太後說的是,隻是……奴婢看著您這麼多年來……奴婢這心裏實在是難受,這宮裏的日子,真是太不好過了。”
太後麵上沒什麼表情:後宮三十多年,經曆了多少沉浮?從家族被先皇尋隙打壓,父親自盡母親病死,偌大家族終於煙消雲散那一天開始,她的心便已經死了。後宮日子不好過又如何?不也是這麼一天天的過了下來。
一麵想著,就想到今日來這裏的初衷,於是淡淡開口道:“嫣然,可看見郭芸萍了?”
嫣然忙道:“看見了。說起來,這也和那寧常在有關,當時她們正說話逛冷宮呢,郭芸萍忽然就拉開門衝她們嚷嚷,說什麼狗東西,跑過來是要找死嗎……”
不等說完,就聽太後冷笑一聲,譏誚道:“在冷宮這麼多年,脾氣還是這麼大,也不怕氣壞了身子。”
“太後娘娘,那寧常在先前也是這麼說的。”
嫣然活潑大膽,此時就開始學寧溪月的神態語氣重複她說的話,當真惟妙惟肖,隻聽得太後和蘭心都忍不住笑,蘭心便道:“該!那郭芸萍大概也想不到自己有這一天,真真是報應不爽。”
太後冷冷道:“她性情最是高傲,得寵那會兒,莫說一個宮女,便是等閑妃嬪也不被她放在眼中,如今被這麼一個女孩兒教訓,怕是心裏要氣得吐血了。”
蘭心是當日陪著太後進宮的陪嫁宮女,做了四十多年的主仆,除情分非比尋常外,對太後的心思把握也是最精準,此時聽了這話,心中便是一動,暗道多少年也未聽主子說過這樣的話,那寧氏女倒是有幾分本事,竟能讓娘娘這心活泛了一點。
這樣想著,便決定日後好好觀察一下寧溪月,若真是個好的,哪怕皇上不喜歡,能讓她在太後麵前做個開心果也好啊,想來對一個認定自己會被打入冷宮的女孩兒來說,這也是個意外的造化。
對這些,寧溪月是一無所知的。從冷宮回到照月軒,她就問素雲道:“我也不指望內務府會把我放在心上,不過你琢磨著,若是派人去和他們要點棉花棉布什麼的,能不能給呢?”
素雲納悶道:“棉花棉布?小主要這些做什麼?”
寧溪月道:“要這些還能做什麼?當然是做棉被棉褥棉衣棉墊之類的啊。”
素雲更驚訝了,四下打量了一回,疑惑道:“這些屋子裏都有啊,莫不是晚上小主覺著冷?若是這樣,櫃子裏還有兩條棉被,奴婢再拿出來一條給您蓋上就是。”
“不不不,我這是為將來打算的,俗語說得好,未雨綢繆,有備才能無患,又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發現素雲在用一種“說人話”的眼神看著自己,寧溪月隻好停了長篇大論,簡短道:“你也看見了,冷宮倒也沒什麼不好,就是房子單薄,我料著冬天應該也沒有太多柴禾煤炭供應,所以咱們就得多準備些棉被棉褥什麼的,將來歲月悠長,說不定要在裏麵呆一輩子,不預備足了怎麼行?”
“小主,您明明是個樂天的性子,可這……咱能想點好的嗎?奴婢也不求您削尖了腦袋求什麼恩寵,但怎麼著,隻要您安分守己,在這照月軒終老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啊。”
第十一章 龍顏大悅
這也不是寬慰之語,素雲熟悉宮中的生存守則,像寧溪月這種注定不可能受寵的嬪妃,想讓人家花費精力陷害她也難,最多出門走動的時候可能會受點氣,可比起進冷宮,忍氣吞聲又算得了什麼?從皇上昨晚過來的態度,素雲是真覺著主子淡然終老不算奢望的。
卻聽清霜笑道:“素雲姐姐不知道,小主這已經是盡量往好處想了,進宮前她可是做好了被賜毒酒和白綾的準備……”
不等說完,就聽素雲厲聲喝道:“住口,你這是詛咒小主嗎?怎麼敢將這樣話說出來?”
“清霜隻是說我的話而已,不是什麼詛咒,素雲,你也不用草木皆兵,咱們在這麼個破地方,誰會來關注啊。”
“那也不能將這樣話隨隨便便說出來,被人聽去,不在意也就罷了,一旦在意,這就是現成一條罪名。”
見素雲麵容嚴肅認真,寧溪月心中有點感動,知道這大宮女是真對自己有了感情,才會如此緊張。於是連忙對清霜道:“聽見了?以後得跟素雲學著點,再不能像在府裏那會兒大大咧咧的了。”